⑴ 覓渡 覓渡 渡何處的原文!!!!急求~
覓渡,覓渡,渡何處
梁衡
常州城裡那座不大的瞿秋白的紀念館我已經去過三次。從第一次看到那個黑舊的房舍,我就想寫篇文章。但是六個年頭過去了,還是沒有寫出。瞿秋白實在是一個謎,他太博大深邃,讓你看不清摸不透,無從寫起但又放不下筆。去年我第三次訪秋白故居時正值他犧牲六十周年,地方上和北京都在籌備關於他的討論會。他就義時才三十六歲,可人們已經紀念他六十年,而且還會永遠紀念下去。是因為他當過黨的領袖?是因為他的文學成就?是因為他的才氣?是,又不全是。他短短的一生就像一幅永遠讀不完的名畫。
我第一次到紀念館是一九九○年。紀念館本是一間瞿家的舊祠堂,祠堂前原有一條河,叫覓渡河。一聽這名字我就心中一驚,覓渡,覓渡,渡在何處?瞿秋白是以職業革命家自許的,但從這個渡口出發並沒有讓他走出一條路。「八七會議」他受命於白色恐怖之中,以一副柔弱的書生之肩,挑起了統帥全黨的重擔,發出武裝斗爭的吼聲。但是他隨即被王明,被自己的人一巴掌打倒,永不重用。後來在長征時又借口他有病,不帶他北上。而比他年紀大身體弱的徐特立、謝覺哉等都安然到達陝北,活到了建國。他其實不是被國民黨殺的,是為「左」傾路線所殺。是自己的人按住了他的脖子,好讓敵人的屠刀來砍。而他先是仔細地獨白,然後就去從容就義。
如果秋白是一個如李逵式的人物,大喊一聲:「你朝爺爺砍吧,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也許人們早已把他忘掉。他是一個書生啊,一個典型的中國知識分子,你看他的照片,一副多麼秀氣但又有幾分蒼白的面容。他一開始就不是舞槍弄刀的人。他在黃埔軍校講課,在上海大學講課,他的才華熠熠閃光,聽課的人擠滿禮堂,爬上窗檯,甚至連學校的教師也擠進來聽。後來成為大作家的丁玲,這時也在台下瞪著一雙稚氣的大眼睛。瞿秋白的文才曾是怎樣折服了一代人。後來成為文化史專家、新中國文化部副部長的鄭振擇,當時准備結婚,想求秋白刻一對印,秋白開的潤格是五十元。鄭付不起轉而求茅盾。婚禮那天,秋白手提一手絹小包,說來送金五十,鄭不勝惶恐,打開一看卻是兩方石印。可想他當時的治印水平。秋白被排擠離開黨的領導崗位後,轉而為文,短短幾年他的著譯竟有五百萬字。魯迅與他之間的敬重和友誼,就像馬克思與恩格斯一樣地完美。秋白夫妻到上海住魯迅家中,魯迅和許廣平睡地板,而將床鋪讓給他們。秋白被捕後魯迅立即組織營救,他就義後魯迅又親自為他編文集,裝幀和用料在當時都是第一流的。秋白與魯迅、茅盾、鄭振鐸這些現代文化史上的高峰,也是齊肩至頂的啊,他應該知道自己身軀內所含的文化價值,應該到書齋里去實現這個價值。但是他沒有,他目睹人民沉浮於水火,目睹黨瀕於滅頂,他振臂一呼,躍向黑暗。只要能為社會的前進照亮一步之路,他就毅然舉全身而自燃。他的俄文水平在當時的中國是數一數二了,他曾發宏願,要將俄國文學名著介紹到中國來,他犧牲後魯迅感嘆說,本來《死魂靈》由秋白來譯是最合適的。這使我想起另一件事。和秋白同時代的有一個人叫梁實秋,在抗日高潮中仍大寫悠閑文字,被左翼作家批評為「抗戰無關論」。他自我辯解說,人在情急時固然可以操起菜刀殺人,但殺人畢竟不是菜刀的使命。他還是一直弄他的純文學,後來確實也成就很高,一人獨立譯完了《莎士比亞全集》。現在,當我們很大度地承認梁實秋的貢獻時,更不該忘記秋白這樣的,情急用菜刀去救國救民,甚至連自己的珠玉之身也撲上去的人。如果他不這樣做,留把菜刀作後用,留得青山來養柴,在文壇上他也會成為一個、甚至十個梁實秋。但是他沒有。
如果秋白的骨頭像他的身體一樣地柔弱,他一被捕就招供認罪,那麼歷史也早就忘了他。革命史上有多少英雄就有多少叛徒。曾是共產黨總書記的向忠發、政治局委員的顧順章,都有一個工人階級的好出身,但是一被逮捕,就立即招供。至於陳公博、周佛海、張國燾等高幹,還可以舉出不少。而秋白偏偏以柔弱之軀演出一場泰山崩於前而不動的英雄戲。他剛被捕時敵人並不明他的身份,他自稱是一名醫生,在獄中讀書寫字,連監獄長也求他開方看病。其實,他實實在在是一個書生、畫家、醫生,除了名字是假的,這些身份對他來說一個都不假。這時上海的魯迅等正在設法營救他。但是一個聽過他講課的叛徒終於認出了他。特務乘其不備突然大喊一聲:「瞿秋白!」他卻木然無應。敵人無法,只好把叛徒拉出當面對質。這時他卻淡淡一笑說:「既然你們已認出了我,我就是瞿秋白。過去我寫的那份供詞就權當小說去讀吧。」蔣介石聽說抓到了瞿秋白,急電宋希濂去處理此事,宋在黃埔時聽過他的課,執學生禮,想以師生之情勸其降,並派軍醫為之治病。他死意已決,說:「減輕一點痛苦是可以的,要治好病就大可不必了。」當一個人從道理上明白了生死大義之後,他就獲得了最大的堅強和最大的從容。這是靠肉體的耐力和感情的傾注所無法達到的,理性的力量就像軌道的延伸一樣堅定。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向來是以理行事,所謂士可殺而不可辱。文天祥被捕,跳水、撞牆,唯求一死。魯迅受到恐嚇,出門都不帶鑰匙,以示不歸之志。毛澤東贊揚朱自清寧餓死也不吃美國的救濟粉。秋白正是這樣一個典型的已達到自由階段的知識分子。蔣介石威脅利誘實在不能使之屈服,遂下令槍決。刑前,秋白唱《國際歌》,唱紅軍歌曲,泰然自行至刑場,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盤腿席地而坐,令敵開槍。從被捕到就義,這里沒有一點死的畏懼。
如果秋白就這樣高呼口號為革命獻身,人們也許還不會這樣長久地懷念他研究他。他偏偏在臨死前又搶著寫了一篇《多餘的話》,這在一般人看來真是多餘。我們看他短短一生斗爭何等堅決,他在國共合作中對國民黨右派的批駁、在黨內對陳獨秀右傾路線的批判何等犀利,他主持「八七會議」,決定武裝斗爭,永遠功彪史冊,他在監獄中從容斗敵,最後英勇就義,泣天地慟鬼神。這是一個多麼完整的句號。但是他不肯,他覺得自己實在藐小,實在愧對黨的領袖這個稱號,於是用解剖刀,將自己的靈魂仔仔細細地剖析了一遍。別人看到的他是一個光明的結論,他在這里卻非要說一說光明之前的暗淡,或者光明後面的陰影。這又是一種驚人的平靜。就像敵人要給他治病時,他說:不必了。他將生命看得很淡。現在,為了做人,他又將虛名看得很淡。他認為自己是從紳士家庭,從舊文人走向革命的,他在新與舊的斗爭中受著煎熬,在文學愛好與政治責任的抉擇中受著煎熬。他說以後舊文人將再不會有了,他要將這個典型,這個痛苦的改造過程如實地錄下,獻給後人。他說過: 「光明和火焰從地心裡鑽出來的時候,難免要經過好幾次的嘗試,試探自己的道路,鍛煉自己的力量。」他不但解剖了自己的靈魂,在這《多餘的話》里還囑咐死後請解剖他的屍體,因為他是一個得了多年肺病的人。這又是他的偉大,他的無私。我們可以對比一下世上有多少人都在塗脂抹粉,挖空心思地打扮自己的歷史,極力隱惡揚善。特別是一些地位越高的人越愛這樣做,別人也幫他這樣做,所謂為尊者諱。而他卻不肯。作為領袖,人們希望他內外都是徹底的鮮紅,而他卻固執地說:不,我是一個多重色彩的人。在一般人是把人生投入革命,在他是把革命投入人生,革命是他人生實驗的一部分。當我們只看他的事業,看他從容赴死時,他是一座平原的高山,令人崇敬;當我們再看他對自己的解剖時,他更是一座下臨深谷的高峰,風鳴林吼,奇絕險峻,給人更多的思考。他是一個內心既縱橫交錯,又坦盪如一張白紙的人。
我在這間舊祠堂里,一年年地來去,一次次地徘徊,我想像著當年門前的小河,河上來往覓渡的小舟。秋白就是從這里出發,到上海辦學,後來又在上海會見魯迅;到廣州參與國共合作,去會孫中山;到蘇俄去當記者,去參加共產國際會議;到九江去主持「八七會議」,發起武裝斗爭;到江西蘇區去主持教育工作。他生命短促,行色匆匆。他出門登舟之時一定想到「野渡無人舟自橫」,想到「輕解羅裙,獨上蘭舟」。那是一種多麼悠閑的生活,多麼美的詩句,是一個多麼寧靜的港灣。他在《多餘的話》里一再表達他對文學的熱愛。他多麼想靠上那個碼頭,但他沒有,直到臨死的前一刻他還在探究生命的歸宿。他一生都在覓渡,但是到最後也沒有傍到一個好的碼頭,這實在是一個悲劇。但正是這悲劇的遺憾,人們才這樣以其生命的一倍、兩倍、十倍的歲月去紀念他。如果他一開始就不鬧什麼革命,只要隨便拔下身上的一根汗毛,悉心培植,他也會成為著名的作家、翻譯家、金石家、書法家或者名醫。梁實秋、徐志摩現在不是尚享後人之饗嗎?如果他革命之後,又撥轉船頭,退而治學呢,仍然可以成為一個文壇泰斗。與他同時代的陳望道,本來是和陳獨秀一起籌建共產黨的,後來退而研究修辭,著《修辭學發凡》,成了中國修辭第一人,人們也記住了他。可是秋白沒有這樣做。就像一個美女偏不肯去演戲,像一個高個兒男子偏不肯去打球。他另有所求,但又求而無獲,甚至被人誤會。一個人無才也就罷了,或者有一分才幹成了一件事也罷了。最可惜的是他有十分才只干成了一件事,甚而一件也沒有干成,這才叫後人惋惜。你看岳飛的詩詞寫得多好,他是有文才的,但世人只記住了他的武功。辛棄疾是有武才的,他年輕時率一萬義軍反金投宋,但南宋政府不用,他只能「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後人也只知他的詩才。瞿秋白以文人為政,又因政事之敗而返觀人生。如果他只是慷慨就義再不說什麼,也許他早已沒入歷史的年輪。但是他又說了一些看似多餘的話,他覺得探索比到達更可貴。當年項羽兵敗,雖前有渡船,卻拒不渡河。項羽如果為劉邦所殺,或者他失敗後再渡烏江,都不如臨江自刎這樣留給歷史永遠的回味。項羽面對生的希望卻舉起了一把自刎的劍,秋白在將要英名流芳時卻舉起了一把解剖刀,他們都將行將定格的生命的價值又推上了一層。哲人者,寧肯舍其事而成其心。
秋白不朽。
一九九六年六月二十五日
⑵ 請幫我翻譯 我叫張可怡 12歲 五年級 在常州覓渡小學 愛好拉小提琴 畫畫 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我今天很開心
My name is Zhang Keyi,12years old in Changzhou looking for the fifth grade primary school crossing the violin painting is a lively and cheerful girl, I am very happy today ,I am glad cause I'm gonna to tell you something interesting.
⑶ 常州冠英試驗小學怎麼樣
常州市冠英實驗小學辦學方案(討論稿) -------------------------------------------------------------------------------- 常州市冠英實驗小學辦學方案(討論稿) 一、指導思想: 常州市冠英小學是由常州市覓渡教育咨詢公司託管下的一所民辦小學。由中心輸出管理和師資,為鍾樓優質教育做出更大的貢獻。 學校貫徹落實十六大精神,堅持以人為本,依法治校,以德立校。以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為學校管理體制改革的出發點,推進學校制度改革,管理體系,形成科學、民主、高效的學校領導體制和內部管理體制。要使得所有的管理行為指向有利於學生的終身發展、有利於教師的專業成長、有利於增強學校的綜合競爭能力。 二、學校文化、學校信仰和目標定位 (一)學校文化的定位 1、社會定位:讓老百姓能享受到更為優質的教育,在常州和省內外享有較高知名度、讓老百姓滿意的優質學校。 2、學校願景:把冠英小學建設成小班化、精品化的揚中西教育與文化之長的學校。樹立以「面向國際化、凸顯個性化」為辦學的總目標,使之成為為現代化人才奠定優秀基礎的學校。 3、學校校訓:冠冕群英——讓每一個學生成為優秀的人 4、學校的抱負:為每一個學生的生命成長負責,為每一個學生的終身發展奠定全面而堅實的基礎 5、學校辦學理念:為每一個孩子創造成功發展的機會 6、學校的價值觀:讓每一個生活在學校里的人享受到生命成長的快樂 7、學校的教師觀:每一位教師成為「智慧、開放、美麗的具有愛心的教育工作者」 8、教師團隊形象標准:相互欣賞、合而不同、智慧共進 (二)學校的信仰、理念和質量方針 1、學校信仰 教育價值觀:培養具有良好修養、能持續發展、散發陽光氣質的少年兒童 教育對象觀:讓每一個學生成為「快樂、高雅、聰慧、善良的具有國際視野的兒童」 教師發展觀:終身學習、團隊合作、開放進取、追求卓越 課程教學觀:提供多元化的課程,實施師生互動的教學 2、辦學理念 教育的本質是促進人的發展,學校教育的根本使命是立足於學生身心發展規律。以「陽光教育」為基本理念,從學生成長需要出發,為每個孩子的成長「為學生創造充滿陽光的教育環境,讓學生享受陽光般的教育,奠定學生可持續發展的基礎」。 充滿陽光的教育環境:學校致力於營造相互尊重、彼此信任、共同合作、積極進取的人際氛圍以及環境優美、整潔有序、自然親切、充滿童趣的校園環境。 陽光般的教育:從學生的成長需要出發,立足於學生的身心發展規律,尊重學生的人格發展需要,設計滿足學生個性化的成長課程,展示學生豐富的生活世界,讓學生能在充滿愛與責任的教育中得到健康和諧的發展。 可持續的發展:讓冠英小學的學生能成為人格健全、體格強健、心理健康、熱愛生活、珍視生命、崇尚真理、追求卓越、創造幸福的陽光學生。3、質量方針
⑷ 常州市覓渡教育集團
聽到樓上說覓小是豬食,我挺……的(汗顏、無語、痛心)
⑸ 《覓渡》全書大概多少個字
共283000字網路-覓渡
補充:當代作家梁衡的一篇紀念瞿秋白的文章,梁衡先生曾三臨常州拜謁秋白紀念館,並於1996年揮就寫下了《覓渡,覓渡,渡何處》這篇文章。
梁衡:1946年出生於山西霍州,1968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著名散文家、學者、新聞理論家、政論家和科普作家。曾任《內蒙古日報》《光明日報》記者、國家新聞出版署副署長、《人民日報》副總編輯。代表作有《覓渡,覓渡,渡何處》《大無大有周恩來》。先後有《晉祠》《覓渡,覓渡,渡何處》《跨越百年的美麗》《壺口瀑布》《夏感》《青山不老》《把欄桿拍遍》等60多篇次的文章入選大、中、小學教材。曾榮獲全國青年文學獎、趙樹理文學獎、全國優秀科普作品獎和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等多種榮譽稱號。2018年12月,榮獲第六屆范敬宜新聞教育獎。
(求採納!!!)
⑹ 覓渡覓渡渡何處霍秋白是怎樣的人
覓渡,覓渡,渡在何處?霍秋白是以職業革命家自許的,但從這個渡口出發並沒有讓他走出一條路。「八七會議」他受命於白色恐怖之中,以一副柔弱的————斗爭的吼聲。但是他隨即被王明,被自己的人一巴掌打倒,永不重用。
瞿秋白(1899.1-1935),江蘇常州人,散文作家、文學評論家。他曾兩度擔任中國共產黨最高領導人,是中國共產黨早期主要領導人之一,馬克思主義者,無產階級革命家、理論家和宣傳家,中國革命文學事業的重要奠基者之一。上海大學原教務長兼社會學系主任,在國共合作的背景下,把上大建設為南方的新文化運動中心,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和民族振興輸送了一大批棟梁之才。1935年2月在福建長汀縣被國民黨軍逮捕,6月18日慷慨就義,時年36歲。
⑺ 快!快!穿校服的壞處。我們常州市覓渡橋小學明天開辯論會
1.穿著校服太不方便,令學生有拘束的感覺。盡管這是一種身份象徵,但一張學生證不就可以代替了么?為什麼要約束學生的穿著呢?
2.校服的厚薄程度,有些人容易感覺熱,而有些人恰恰相反,遇到這種情況時就不得不添點衣服了。
3.校服普遍色調單一,難看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無法彰顯個性。學生時代就是成長的時代,是青春飛舞的時期,統一的校服是不是對青春的一種扼殺呢?
4.給學校領導腐敗留下空間。在利益驅動下,一些學校領導借訂制校服吃回扣,且相當嚴重。筆者手頭就有一例:浙江某市教育系統校服回扣案,共涉及74名中小學校長,違法、違紀金額高達103萬余元(《人民日報華東新聞》)。
5.侵害學生權利。中小學生穿什麼,只要不影響他人,完全是學生自己的權利。學校規定學生穿校服,是對學生權利的侵犯。
⑻ 《覓渡,覓渡,渡何處》怎樣分析
以作者的口吻:
1982年我在光明日報發表散文《晉祠》,當年被選入中學教材,並應教學需要寫了一篇《我寫〈晉祠〉》。16年後,1998年又有一篇散文《覓渡,覓渡,渡何處》被選入中學教材。許多語文刊物希望能再寫一篇文章,談談《覓渡》的寫作,以作教學參考。這篇文章和《晉祠》不同,《晉祠》是寫景,《覓渡》是寫人,作者在《晉祠》中的目標是怎樣發現自然美,表現自然美;而在《覓渡》中的目標是怎樣發現人的價值,挖掘人的價值,想寫出一種人格的力量和做人的道理。與大自然雄渾博大、深奧無窮一樣,人也是永遠探究不完的課題。人的精神世界其廣闊、博大、復雜,決不亞於自然世界。人是另外一個宇宙。一個人對社會歷史的貢獻,或曰他所體現出來的價值分有形和無形兩種。有形的指他的功業,依個人能力、機遇不同差別亦大。小至種一草,植一樹;大至締造一個國家,完成一項發明、一個發現。只說有形功業,人就是一望無際的群山,有層層丘陵也有巍巍的珠穆朗瑪峰。遙望歷史,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馬恩列斯、毛劉周朱,群峰屹立,連綿不絕。從凡人到英雄,從小事到大功,足夠波瀾起伏了。這是以成敗論英雄。還有一種無形的價值,就是人格的力量。一個人外在的功業有大小之分,內蘊的人格也有高下之別,這是另外一個做人的系列,另一種標准。一個人格高尚的人並不一定就能創造多麼驚天動地的功業。這與其人的學識、機遇、時勢有關。比如白求恩、張思德、雷鋒、焦裕祿,都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功大業,但他們的人格卻足以照亮所有的人,包括身處要位、執掌大權的人。在人格這一點上,人人都向他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人格所展示的是作為人所特有的一種本質的力量,這種力量一旦被開發,一旦與其他外在的力量相結合,便威力無窮,就像蘊藏在鈾原子里的能量被裂變釋放一樣。人格人人有,人格不因其人的外在職位、權力、功業的大小而分高下。人格是人的本質意志,是人的世界觀、價值觀。人格雖與外在的功業無關,但人格的展示卻要有外在的機遇,在這個機遇下,小人物也能發出異樣的光彩。我當記者時,曾經采訪過一宗冤案,幾百人受迫害,甚至一位縣委書記被迫自殺,但是最後為此案奔走平反、堅強不屈的竟是一位看廟老人。這就是人格的力量。後來我寫了一篇散文《桑氏老人》。就是說外部條件能更深刻地考驗出一個人的人格,進一步鍛煉成就一個人的人格。特別是復雜的背景、跌宕的生活、嚴酷的環境、悲劇式的結局更能考驗和拷問出一個人的人格。瞿秋白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他有內在的人格,又有外在的功業,還有才未盡、功未成的悲劇,所以他是一個永遠議論不完的話題,是一幅永遠讀不完的名畫。我接觸瞿秋白這個題材比較早。在初中時我讀過介紹他的小冊子。他那幅臉色略顯蒼白的照片,對我印象很深。還有照片後的題字:「如果人有靈魂的話,何必要這個軀殼。但是,如果沒有的話,這個軀殼又有什麼用處?」還有魯迅送他的對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都深刻地印在我的記憶里。1963年我上大學,社會上批判叛徒哲學,說太平天國英雄李秀成是叛徒,又影射到他的《多餘的話》。到「文革」,在空前的翻案風和打倒聲中,他被說成叛徒,我在八寶山親眼見到他的被砸毀的墓,世事滄桑,世態炎涼。「文革」以後黨中央又再次正式確認他的功績、他的英雄地位。他是個人物,是個復雜深邃的人。但這時還沒有想到寫他。真正想到要為秋白同志寫篇文章,是見到了他的故居。1990年我到常州出差,問當地有什麼歷史名人。答曰:共產黨早期三大領袖瞿秋白、惲代英、張太雷都是常州人。我心中一驚,真是人傑地靈。這座小城怎麼容得下三位風雲人物。秋白同志在城裡還留有一處故居並已開辟成紀念館。我很快去拜謁了他的故居。這是處於鬧市區一條大馬路邊的一座舊房子,說是故居,其實不是秋白家的家產,它是瞿家的一座祠堂,秋白一家當時早已窮得房無一間,無處棲身,而只好借居在本族祠堂里,窮途末路,與林教頭風雪借宿山神廟差不了多少。秋白祖上曾是官宦人家,到他父親一輩已破落得很。其父字、畫、醫都極好,現在故居牆上還掛有他的字畫。但他很不善治家理財,過著窮愁潦倒、濁酒苦茶的散漫生活。治家的重擔全落在秋白母親的身上。這個沒落家庭已如大廈將傾,柴米不濟,捉襟見肘,債主常常前後堵門,父親依然是既無能力又無多少責任心,唯母親終日憂心如焚,以淚洗面。終於她實在經不起這如磐的壓力,在一個深夜服火柴頭自盡。當時秋白在外地念中學,他得知噩耗回家奔喪,在母親床前的磚地上哭得死去活來。並留有一悼亡詩:親到貧時不算親,藍衫添得淚痕新。飢寒此日無人管,落上靈前愛子身。我去參觀時,默默地盯著那張老式木床,盯著深黑色的磚地,半天憋得喘不過氣來。我曾經想過,文章就從這個情節開頭。秋白是貧白如洗,是被社會逼到生存的邊緣的啊。他從本質上代表被壓迫的貧苦大眾。這是他的人生起點。貧窮是第一課。他的人格錘煉是從這里開始的。他是一塊燒紅的鐵,被放在砧子上反復鍛打,又再度投到洪爐中,許多不純之物被燒化了,化作青煙飛走了;又有許多不純之物被鍛打成渣擠出體外。剩下的是一塊純精之鋼,堅不可摧,柔可繞指,光潔照人。秋白以沒落世家子弟受勞苦大眾之苦;以一柔弱書生當領袖之任;以學富五車、才通六藝之軀,充一普通戰士,去作生死之搏。像山高嶺險而生勁松,霧多露重而產名茶,歷史的風口、浪尖、滾雷、閃電下站起了一個瞿秋白。對秋白人格的剖析,我在文中設計了三個如果,表達了兩層意思。第一個如果,「如果秋白是一個如李逵式的人物」,是想說他怎樣看待「生」,看待生命的價值。他不是普通人,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他有文才、畫才、醫才、翻譯之才,他身體里的含金量要比常人高得多。但是他不顧影自憐,不懷才自惜,一旦民族大眾需要就將自己的珠玉之身撲上去,好像用一塊純玉、一塊黃金代替一塊石頭、一車土去堵決口。這是一種最偉大的無私,最高尚的自我犧牲精神,比只是一般的獻出生命更可貴,更可敬,更耐人思索。第二個如果,「如果秋白的骨頭像他的身體一樣的柔弱」,是想說他怎樣對待「死」,說他對死的態度。秋白是一個理性的人,是一個深明生死大義的人。他是個英雄,但決不是平常意義上的,傳統形象的草莽英雄、刀槍英雄、虎膽英雄、狂飆英雄。勇敢、堅強等這些英雄冠詞、已無法概括他。他是一個冷靜的勇敢者,只要他認準的主義、道理,他就靜靜地去實現。為了主義,他把死看得很淡。輕輕地,就像掀開杯蓋吹開茶麵上的浮沫。第三個如果,如果他不寫《多餘的話》,是說他怎樣看待「名」,他是一個誠實的人。就像他對生活可以輕拋,對死淡然一笑,對名也看得很透,對到手的名也像對生命一樣,輕輕地一推,就把它推到一邊了。他是大徹大悟、徹底超脫的人。人格修煉到此,應該說無論是佛,是道,是儒還是一般的革命人生,他都超然其上了。秋白用他的驚人之舉回答了以上的三個問題,這已經夠我們思索不盡了,但還有更深一層,或曰更感人的一層,他是用悲劇的方式來回答這些問題的。這算是第四個「如果」,沒有點出的「如果」。悲在什麼地方呢?一是他的才沒有發揮出來,二是黨內自己人的斗。後人悲其生亂世而才不得用,又悲其處困境而志不得逞。可惜他的才華,又為他生前生後在黨內長期蒙冤而不平,這是兩個「悲結」,是秋白這個人物所以能引起廣泛共鳴的主要原因之一。魯迅說:「中國人先在自己把好人殺完,秋即是其一。……中俄文都好,像他那樣的,我看中國現在少有。」懷才不遇是歷史上屢見不鮮的事實,也幾乎是文學永恆的主題。這是社會矛盾發展中不可避免的現象,人們對這個主題的關注,正是企望社會的進步和人的價值的實現。所以屈原、賈誼、司馬遷總是激勵一代又一代的人。瞿秋白也已經加入這個行列。但秋白與他們還有不同。他不是如封建時代那種簡單地為明主不知、君主見棄。第一,他趕上了亂世,只要有一個稍微平靜的環境和稍充足的時間,他的文學之才、藝術之才、治學之才就可以附在一塊土壤上,紮下根,長成參天大樹。如司馬相如,如李白、王維、白居易。但家貧世亂,他沒有這樣的條件。第二,更主要的是,面對民眾遭塗炭、陷水火,他顧不得去發揮自己的這些才。本來亂世而成名的文人也是很多的。如《覓渡》中寫到的與秋白同時的梁實秋、陳望道。但秋白主動放棄了這個展才之機。為民族大眾的政治,一個文學藝術的巨才未能長得更高,並過早地夭折。這就讓人更有一份遺憾,一絲悲傷。壯志難酬,這也是歷史上常有的事,也是一種社會矛盾現象。對一個人來說逆境難免,企圖一生順利,心想事成,這不可能。但秋白之逆境,不是前進方向遇到的逆風、逆浪,而是在革命陣營內部,在他的身邊、身後發生的不公平、不愉快,甚至是迫害。年輕一點的同志常不理解為什麼黨內也曾有那麼殘酷的斗爭。其實內部斗爭也是一種矛盾,各種思想、觀點、利益的不同,矛盾也有激化的時候。只是人們在習慣上總覺得自己人不該發生這種事,一旦發生不但令人生悲更令人生憤。所以歷史上如岳飛、袁崇煥等忠臣良將未死敵手反遇內害,令一代一代的人一提起心裡就顫抖,就發痛。秋白也已歸入這個行列,他是被「左」傾路線,被自己人所害。是長征前有意甩下的包袱,是被母親推出懷抱的孩子。他甘願舍棄自己的才華救黨救民,反遭如此不公,這怎麼能不令人從心裡感到深深的悲涼和激憤呢。秋白是一出悲劇。一個有大才而未能充分展示、過早夭折的大悲;一片誠心,未能見察,被拋棄,甚至死後多年仍蒙冤屈的大悲。他就是在這樣一個悲劇過程和悲劇氣氛中揭示生命的價值和人格的內涵。同是共產黨的領袖,他對民族的貢獻,不像毛澤東、周恩來那樣有大功大業,而是昭示了一種精神,一種道德。這種精神道德甚至超過了事業本身,因為精神可以變成無窮的力量。所以後人尊敬和紀念毛澤東、周恩來,也同樣尊敬和紀念瞿秋白。《覓渡》是1996年8月發表的,1998年10月,我因公過常州第四次拜謁秋白紀念館,館里的同志說,明年1999年是秋白誕辰百周年。我立即聯想到這一年我們剛紀念了周恩來、劉少奇、彭德懷百周年,秋白比他們還小一歲啊。他的物質生命只有其他戰友的一半,但他的精神生命卻與他們一樣長存。許多事他沒有來得及做,但他以自己的行動和生命昭示出一條路,所以我在文末說:「探索比到達更可貴」,「哲人者,寧肯舍其事而成其心」,可見人格的力量與價值。紀念館的同志說常州准備隆重紀念秋白誕辰百周年,包括重修他的紀念館、秋白銅像揭幕。而這些重修經費中竟有36萬元是來自民間,是平時十元、百元,一張一張送到紀念館來的。這中間沒有任何的號召,只是默默地發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永遠活在人民的心裡。魯迅說:「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歌頌他光明磊落的人格,又悲其大才未展,悲其忠心不被理解,這是《覓渡》一文想表達的主要意思。我想是這三點打動了讀者。因為秋白身上所集中的人格魅力和悲劇情結,並不只是他自己的,是有民族性和在黨史上有代表性的。首先是秋白具有歷史的典型性,這篇文章也就有了文學的典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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⑼ 急需《覓渡》 電子書。梁衡 著
梁衡散文中學生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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