❶ 艷冠群芳的秦可卿,與賈珍扒灰是不是被迫的
以軍功起家的寧榮二府,在煊赫了近百年後逐漸式微,這一點冷子興看得異常清楚,然而作為局外人,賈家的興衰榮枯不過是他「下酒」的閑話而已。
舊時,木瓜可用作定情信物,如《詩經》中有雲:「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所以無論什麼時候,談戀愛的套路都是一樣的,你送我手機,我送你密碼箱,禮尚往來中捎帶眉來眼去,完美。而如果木瓜放在安祿山和楊貴妃的故事上,就沒那麼純潔了。
❷ 秦可卿是如何死的
秦可卿很神秘,不止是因為她神秘的身世和神秘的病情,還有她神秘的死亡。她究竟是怎麼死的?是因病而死還是自縊而亡,始終是一個解釋不清楚的謎。
一 、秦可卿被認為是病逝的原因:
從秦可卿去世前的描述來看,似乎是患了慢性癆病病逝。
《紅樓夢》第十回:
先生為秦氏寫好葯方後,賈蓉看了,說:「高明得很。還要請教先生,這病與性命終久有妨無妨?」先生笑道:「大爺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這個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癥候,吃了這葯,也要看醫緣了。依小弟看來,今年一冬是不相乾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賈蓉也是個聰明人,也不往下細問了。
《紅樓夢》第十一回:
這里鳳姐兒又勸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說了許多衷腸話兒。尤氏打發人請了兩三遍,鳳姐兒才向秦氏說道:「你好生養著罷,我再來看你。合該你這病要好,所以前日就有人薦了這個好大夫來,再也是不怕的了。」秦氏笑道:「任憑神仙也罷,治得病治不得命。嬸子,我知道我這病不過是挨日子。」
到了初二日,吃了早飯,來到寧府,看見秦氏的光景,雖未甚添病,但是那臉上身上的肉全瘦幹了。於是和秦氏坐了半日,說了些閑話兒,又將這病無妨的話開導了一遍。
從第十回可知,秦可卿的病是因為長期沒有治才導致的已經非常嚴重了,而且醫生葯能不能有用還需要看「醫緣(意思是醫生的水平能否診斷對症,下葯對症,病人身體對葯方有好的反應。前面都能則有醫緣,否則是沒有醫緣)」。
從第十一回王熙鳳去看秦可卿的過程中可知,秦可卿並未有好轉,而且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病已經沒辦法治療,只能挨日子。後面王熙鳳擔心秦可卿又多次去看望,都未見秦可卿好轉,雖然為添新病,但是越來越消瘦。
《紅樓夢》第一百十一回:
剛跨進門,只見燈光慘淡,隱隱有個女人拿著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樣子。鴛鴦也不驚怕,心裡想道:「這一個是誰?和我的心事一樣,倒比我走在頭里了。」便問道:「你是誰?咱們兩個人是一樣的心,要死一塊兒死。」那個人也不答言。鴛鴦走到跟前一看,並不是這屋子的丫頭,仔細一看,覺得冷氣侵人,一時就不見了。鴛鴦呆了一呆,退出在炕沿上坐下,細細一想道:「哦!是了,這是東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啊!她早死了的了,怎麼到這里來?必是來叫我來了。她怎麼又上吊呢?」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教給我死的法兒。」
小說第一百十一回中鴛鴦秦可卿教給她死的法子也是自縊,這些都暗指了秦可卿是自縊身亡,所以帶走鴛鴦的時候教給她的法子也是自己用的法子。
如果真是自縊身亡這也好解釋為什麼秦可卿死後,賈家所有人都絕口不提秦可卿死亡原因,因為病逝的沒什麼不可以說的。但是自縊是不可以說的,因為在古代自縊是不光彩的事情,賈家又是一個及其好面子的大家族,自然不會說秦可卿是自縊身亡的。
總結:
不管是病逝還是自縊,始終還只是推測,《紅樓夢》中未有隻字片語直接描述秦可卿的死亡原因。所以秦可卿的死亡至此還都是一個迷,只能希望以後專家能找到其他的關於秦可卿死亡的直接文獻記載了。
❸ 秦可卿是怎麼死的她到底是什麼人
秦可卿之死
作者:劉心武
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寧國府里的天香樓,被墨汁般的黑夜浸泡著,颳起了風,天香樓外的大槐樹搖動著只剩殘葉的枝條,把夜的黑波攪動得如同大海中的濁浪,天香樓便更像是一隻遭遇海難的大船,任由命運將其無情地顛簸。
賈珍摒絕了所有僕人,一個人迤迤邐邐地朝天香樓而去。
從便門進入會芳園,風把殘菊的衰香送至他的鼻孔,使本已心亂如麻的他,更有萬箭穿心的難忍之痛。
這位世襲三品威烈將軍,在賈氏一族中,是自視最高的:不僅因為他是長房的嫡傳,不像榮國府的那位叔叔賈政其實是過繼而來,更不像跟榮國府東邊另院別住的那位賈赦——他雖是賈政的親哥哥,可那地位何其尷尬;他賈珍確稱得上是一表人才,賈政何其迂腐,賈赦何其猥瑣,他呢,風流倜儻,瀟灑自如,而且,文雖不敢誇口,武卻騎射俱帥,賈氏的榮華富貴,他享之泰然,賈氏的進一步飛騰,他本胸有成竹……但在這個深秋的夜晚,仁立在會芳園的花徑上,賈珍卻黯然心悸。
他不由得回想起頭年初秋,那些交織著巨大希望和不祥之兆的日子。
……那是絕對的秘密:他的兒媳婦秦可卿,明面上,算是營繕郎秦業的抱養女,其實,她那血脈,只差一步,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宣諭出來,令天下大吃一驚,而賈氏,特別是寧國府,又尤其是在父親知難而退後毅然挑起重任的他,自然功不可沒,那時候會得到怎樣的褒賞啊!他將一一跪述,是如何瞞過了宗人府的嚴密查點注冊,如何買通了養生堂,如何找到了恰恰年近五十還無子女的秦業,又如何挖空心思,設計出讓秦業去養生堂抱出一個男嬰時,「捎帶腳」地又抱出了可卿的萬全之計——倘單抱出一個女嬰,必遭懷疑——而為了使可卿從小受到應有的貴族教養,他在老祖宗的進一步指示下,又費盡心機,從小把可卿以童養媳的名義收進府里,調理成如今這樣的一個地道的國色天香……兒子賈蓉滿了十五歲,老祖宗指示為他和可卿圓房,大面上也只好如此,但老祖宗只管一旁說什麼「可兒是我重孫媳婦中第一個得意之人」,她和榮國府的那一群其實是坐享其成,直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甘冒風險的,還不是我賈珍一人嗎?……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可卿何止千日,而那激動人心的一時,眼看近了、近了,卻又突然延宕,還不僅是延宕,到頭年中秋過後,情勢竟惡化起來!
……記得那日從外面回來,本想即刻把要緊的消息告訴媳婦尤氏,偏有個外三路的金寡婦璜大奶奶坐在那裡閑磨牙,煩不煩人!好容易那不知趣的娘兒們搖搖晃晃地走人了,這才把在馮紫英家見到張友士的事告訴了尤氏。張友士是可卿父親從江南派來聯絡的,事關絕密,所以公開的身份,算是馮紫英幼時從學的先生,因上京為兒子捐官,暫住馮家,張友士到來之前,自己已得模糊消息:將有以太醫身份出現的人物,來和可卿聯絡,可卿根據秘傳下來的聯絡暗號,在接受一個又一個太醫診視時,總是不厭其煩地換上一件綉有黃花、白柳、紅葉的衣裳,頭插一支有黃鶯叼蟬造型的八寶銀簪,這暗號除了他賈珍和可卿知道,連尤氏亦不清楚,所以尤氏當著丫頭們說可卿讓太醫們三四個人一日輪流著四五遍來看脈,並且一日換四五遍衣裳、坐起來見大夫時,他便忙用話抹了過去——因為事關絕密,「鸚鵡前頭不敢言」,即使盡為忠僕,也萬不能讓他們知道一二啊!……鬧了半天,那些太醫中並無一個可卿所等之人,他們對那衣裳銀簪熟視無睹、麻木不仁……
……張友士來為可卿「看病」了,他開出了那含有驚心動魄的暗語的葯方「益氣養榮補脾和肝湯」,並且爽性對賈蓉也挑明:「……依小弟看來,今年一冬是不相乾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痊癒了。」可卿父親的殊死搏擊,那明顯是凶多吉少啊!
……但日子也還是只能照常地過,只可憐可卿她懨懨地一個人飽受煎熬;那日父親的壽辰,天香樓竟依然是鑼鼓喧天,太太們點的戲碼,像「雙官浩」什麼的,倒還吉利,誰知鳳姐兒怎麼神使鬼差地點了一出「還魂」,一出「彈詞」,「還魂」算是祈盼可卿他們家不僅起死回生,而且否極泰來吧,可「彈詞」演的卻是喪乩後的哀音,你說這是什麼兆頭,虧得我早領著一夥爺們帶著打十番的到凝曦軒吃酒去了,沒聽那喪音!
……算起來,鳳姐幾倒是我們榮寧兩府里的一個巾幗英雄,可卿的秘事,連賈璉也混沌無知,鳳姐兒後來卻門兒清,這一來是老祖宗讓我給她交底,二來偏那可卿跟她好得令人生妒;最後鳳姐連那秘傳下來的《園中秋景令》都能倒背如流了……
……熬過了一冬,到了春分,戰戰兢兢地等那雌雄分明的時刻,居然更趨混沌……正以為無妨高樂、以逸待勞之時,卻不想今日忽然月黑天高、風急鶴唳!
賈珍不知不覺中已經又移步向前,他本能地背誦著那首《園中秋景令》:
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
他心想,可卿確是來自「若耶」溪的「西施」,而他不消說便是「范蠡」,但那「復越」之期,為何遲遲不臨?那「天台」之路,如今更不僅無從接上,不僅從此斷絕,而且殺機四伏,前途凶險,這可如何是好!但一種心理慣性使然,他邊走邊繼續默誦下去:
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
他心頭感嘆:是呀,是「籬落飄香」啊!原來對可卿的興趣,實在只不過是一次豪氣沖天的賭博,沒想到這女子長大成人,確是出落得國色天香!為她蓋一座華美無比的夭香樓,也就不僅是下賭注,而是心甘情願的事了!……為什麼這小令里沒有「天香雲外飄」的句子哩?他真想添進去!……不由得又往下背:
西風怎緊,初罷鶯啼;暖日當暄,又添蜇語。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縱觀西北,結三間臨水之軒。笠簧盈耳,別有幽情;羅綺穿林,倍添韻致。
他驚嘆這小令對每次陰謀的實施都確定在秋天的暗示,一再得到證實;而且那在東南憑藉「依山之樹」,在西北暗結「臨水之軒」的誓言,也都有所兌現;只是那最後兩句意味著歡慶勝利、可卿榮歸的卜辭,現在看來竟然是全盤落空!他下意識地重復著「別有幽情」一句,他知道那句里原來並無他體味出的甜蜜和酸楚,但他一時先撂下了那賭輸的懊喪,任心中那股幽情泛出狂波,使靈魂瑟瑟戰栗……
轉過那太湖石堆積的假山,天香樓便在眼前;這時天幕似被撕開了一條裂隙,泄下慘白的月光,勾勒出天香樓骷髏般的剪影。
二
在天香樓樓上的東南一隅,有一套門扉嚴謹的華屋,自這年春分以後,秦可卿就經常住在這里,府里一般人只知道她是病癒後體弱,在此靜養,其實,她是為了更方便地同父親派來的人暗中聯絡。
這套華屋的內室,她把原來安放在正宅卧室中的那些傳家之寶,都搬了過來,一一布置如儀;這些當年在父親獲罪削爵前夕,由賈家冒死偷運了過來,待她稍大識字以後、賈珍親自指點給她,用的,是當年父親臨去江南前擬定的稱謂——故意誇張而怪誕,以便永不與他人之物混淆,計:
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
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用整塊黃色蜜蠟凍石雕的)
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
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
西子浣過的紗衾
紅娘抱過的鴛枕
而最重要的,是兩件書畫作品:
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
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
她小時賈珍經常考她:「上聯什麼意思?下聯什麼意思?」「春睡的是准?」她總是對答如流,第二個問題她還往往一口氣不停地答出一個大串:「『燕瘦環肥』的那個『環』就是楊玉環楊貴妃她酒醉沉香亭!」漸漸她大起來,漸漸她悟出那對聯那畫的深意,而賈珍再問她的時候,那眼神那嘴角的彎動,也就不再那麼簡單,有一回她就說:「現在春冷,不日酒香!」當時室內無人,賈珍便攬過她的腰,眯著眼,抖著聲音問她:「睡足起來,夢境全消么?」她只垂頭不語,而簪墜搖動不止……
秦可卿在這個月黑之夜,坐在這間充滿了太多觸目驚心的紀念物的內室里,面對著那「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其實是一大面落地的西洋玻璃鏡——思緒萬千。
因為把每扇窗矚都用厚厚的簾幔遮得嚴嚴實實,所以從庭院里完全看不出她這居室的燭光;此刻她的居室里點滿了蠟燭,溢滿了酒氣般令人迷醉的甜香,空氣不流通,她感到窒悶,她把大衣服盡行脫去,還覺得燥熱,遂將中衣的扣子松開,露出一抹蔥綠的胸兜;她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生出無限的自憐
……是傍晚從馮紫英那兒傳來的消息——那是不能忍受的噩耗:她的父親,已於前日亡故!「樹倒猢猻散」,一切的所謂彌天大計,頓成嘩啦啦大廈傾崩之勢……她的生存意義,已不復存在!是的,她曾對鳳姐兒說過:「……這樣的人家,公公婆婆當自己的女孩兒似的待。嬸娘的侄兒雖說年輕,卻也是他敬我,我敬他,從來沒有紅過臉兒,就是一家子的長輩同輩之中,除了嬸子倒不用說了,別的人也從無不疼我的,也無不同我好的。這如今得了這個病,把我那要強的心一分也沒了……」那確是真心話!可她心裡越來越明白,這樣的處境,說到頭,還不是因為老祖宗他們,把自己當作了一個天大的賭注嗎?要不,像賈蓉那麼個浮浪公子,他能忍受父親私下給他定下的法規嗎?——他想跟我同房,必得我招呼他才行;他竟在里里外外的人前,把我們這貌合神離的夫妻,演就成一對如膠似漆的伉儷;去年中秋後,我因焦慮而斷經,多少人以為這是有喜了,賈蓉他清楚,可他人前為什麼還跟著「起疑」?我要沒了父親,斷了那使賈家發達的前景,他還能忍受那假夫妻的生活嗎?再說婆婆尤氏,她那一雙眼睛再鈍,難道看不出我和公公的私情?那回不是連老不死的贅仆焦大,都仗著酒膽,當眾喊出了「爬灰」的話嗎?她聽了為什麼隱忍不發?難道真是因為她是個「據了嘴的葫蘆」?哪裡!那還不是她自知嫁到賈家以後,娘家家道不斷中落,你看她父親鰥居一陣以後,續了一根什麼破弦——竟是個拖來兩個「油瓶」的窮寡婦——所以她只能對賈珍百依百順,且一心一意維護好我這賭注,以待將來掙個風光的誥命夫人當當,你看吧,打從今天開始,她要不對我變臉才怪!至於榮國府那些人,本來也是腳踏著好幾只船的,他們的賈元春,就是一個最滑頭的傢伙,表面上溫良恭謹,把當今皇上哄得粘粘糊糊,可她在那是非窩中,何嘗不知政局隨時會白雲蒼狗,所以應變之心,極為細密,時常將宮中機密曲折泄出,那賈政之所以常往東宮走動,定與此有關!說來好笑,那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媽,定是從姐姐那兒得了些真傳,那回遣那邊府里周瑞家的送堆紗的新鮮樣法官花,送了十二個人,送就送吧,還偏傳出那麼一串子話來:
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誰是惜花人?
相逢若問名何氏,家住江南姓本秦!
自然是討好我的意思,但你這么露骨地捧我,不也等於公開我的隱秘身份嗎?不是形同告官揭發嗎?大面上,你得說我是秦業的閨女呀!這個秦家何嘗在江南住過!一個營繕郎的閨女,而且明說是打小從養生堂抱來的,怎麼會是最該同宮花「相逢」最配宮花的「惜花人」呢?……想起來世上最可怕是人心!這下我們江南「秦家」灰飛煙滅了,你薛家又該纂出什麼詞兒來?……至於兩府特別是這寧國府里的其他上下人等,他們哪個不是一雙勢利眼睛?之所以捧著我香著我,還不是因為他們看出來,如怠慢了我得罪了我,第一個老祖宗不依,第二那賈珍豈是好惹的?他必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乃至於死無葬身之地!如今我家徹底敗落,老祖宗面上嘴裡固然不至於露出什麼,那疼愛之心必減無疑,漸漸的,誰還看不出來?至於賈珍么……
秦可卿痴痴地望著鏡子,她先是凝視著如花似玉的自己,後來就把目光轉移到鏡中身後露出的那幅家傳的《海棠春睡圖》上,她覺得那畫上的楊玉環果然醒來了,緩緩抬起來,在鏡中和她茫然地對視……
兩行淚水,溢出了她的眼眶。
三
在秦可卿那套居室的下面,挨著通向上面居室的樓梯,是大丫頭瑞珠的居室,而且她的眠床,便安排在緊挨樓梯的一座大屏風後面;從樓上牽出一根繩兒,直通她的床頭,頂端系著一隻銀鈴,秦可卿無論白天黑夜,隨時可以喚她。
算來瑞珠跟著可卿,也有差不多三年了。府里的人都知道,雖說秦可卿有憐貧惜賤、慈老愛幼的好名聲,跟她的丫頭婆子們也從沒聽說哪位有太離譜兒的,但卻沒有哪位能連續三年伺候她,一般總是正做得好好的,就讓尤氏給調換了;對此府里的下人們底下頗有議論,大都是說賈珍尤氏對這位兒媳婦也未免忒嬌慣了!雖說可卿確有一副天仙般的容貌、一款子裊娜纖巧的身段、一腔子溫柔嫵媚的風情,可誰不知道她那娘家的寒酸?除了她那個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弟弟秦鍾還勉強上得了台盤,她那養父養母什麼的,不用人家嫌棄,自己就盡量不來這府里拋頭露面,即使不得已來了,又總是縮在一邊,哪兒有點親家的氣派!怪啊……可瑞珠之所以能伺候可卿長久,並且這一年多在可卿怪病不去的情況下還能幾層主子都對她滿意,那頭一條,倒還不是色色精細、小心伺候,而是她絕不多嘴多舌,不僅在主子們面前沒有多餘的廢話,在主子背後,與其他仆婦們相處時,她也是絕不議論主子們一個字的。
瑞珠嘴嚴,心還不是一塊頑石,她何嘗不覺得環繞著這位主子的神秘太多,而且許多的奇詭的事,在奴才里,能眼見身經的,也就她一個吧,這些日子,每當她伺候完可卿,下樓來躺下歇息時,總不免要胡思亂想一陣,尤其是今天……
……今天晚飯,可卿是去前面,伺候了尤氏的;自搬來這天香樓住以後,尤氏當著多少人說過,可卿久病初愈,病絲尚未抽盡,身子還軟,因之不用拘禮,不一定每天每餐到上房請安伺飯,她養好自己身子便是最大的孝心……可卿也就果然很少往前面去;自搬來這天香樓後,賈蓉和可卿不僅是分居,他根本就很少來看望老婆,即使來了,那彬彬有禮的樣兒,也全然沒點丈夫的氣概,倒像是個來作客的晚輩,不過,這底細知道的人不多;府里待客演戲,後來就基本都在逗蜂軒那邊的套院,不用這邊的戲樓了,這邊天井地面的磚縫里,都長出了好高的草;可卿貼身的丫頭,減到只剩瑞珠一個,另外的小丫頭和婆子,也只留了兩班一總八個,不用時都讓他們呆在那邊的廂房裡;在天香樓和上房間跑腿傳話的,是小丫頭寶珠,寶珠倒是個脾性跟瑞珠差不多的人,只是眼力見不夠,到那需要靈活應變、便宜行事的時候,她就往往抓瞎,惹人生惱,不過當奴才也有個積累經驗的過程,且慢慢長進吧!
……今天晚飯,所有僕婦,一律不許進屋,飯菜茶水,只送到門簾外頭,由我在門簾外,再傳給蓉大奶奶……菜還沒傳完,我就看見她眼裡淚光閃閃的;飯後,她出來,我扶著她,大面上,她似乎還是那麼溫柔平和,面帶微笑,可她身子靠在我身子上,比哪天都沉!寶珠沒有一塊兒回來,說是太太留下她有用,本以為天黑也就回來,不曾想竟留下她在上房過夜了……回來一陣,銀鈴兒響,我去奉茶,沒想到她對我說:「瑞珠,你跟我這幾年,真難為你了;咱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我這病,看來是好不了了,這府里的福,我怕是享到頭、再享不起了……」我忙勸她:「大奶奶說哪裡話,您這病,不是一日好似一日嗎?興許是您今兒個累著了,要不要我給您捶捶揉揉?」她還只是哀嘆,更讓人難以克化的是,她竟拿出一支八寶銀簪,一件有黃花、白柳、紅葉圖案的衣裳,送給我說:「如今我都用不著了,留給你,好歹是個紀念。」我忙說:「敢是大奶奶要辭了我,另換人伺候了;我是願意伺候大奶奶一輩子的……」她便兩眼閃閃地望定我說:「敢是你嫌我病人用過的東西,不幹凈?」我慌了,只好先接過來說:「我權替大奶奶先收著。」她竟瞪了我一眼,又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我要它們再無用!這些牆上的、櫃子上的、床上的……哪個真是寶貝?哪個靈驗了?害得我病入膏肓!……唯獨靈驗的,也就是那張友士的葯方子……我好恨!……」我只屏住氣,垂下眼皮,只當什麼也沒聽見,後來她就囑咐我下樓後好生歇息,夜裡不要我上樓伺候;我都走到樓梯口了,她又特別囑咐我說:「任憑什麼人來,任憑什麼事,不到天亮,你都不能上樓來擾我!」她這是怎麼了呢?……
瑞珠在樓下自己的居處,就著油燈,細細地端詳了那支有黃鶯叼蟬造型的八寶銀簪一番,心中很是納悶。
後來,瑞珠隔窗望瞭望對面廂房,漆黑無光,只有秋風在天井裡旋磨:她便吹熄了油燈,躺下歇息,很快,她便發出了平穩的鼾聲。
四
盡管伸手不見五指,賈珍還是極熟練地進入了天香樓里通向秦可卿樓上居室的暗道。這條暗道所有的仆婦都不知道,就是尤氏和賈蓉,也都不清楚,那是可卿十二歲,為她蓋這天香樓時,賈珍親讓營造者設計修制的。
走到那扇直通可卿卧室的暗門前,賈珍用指彎輕輕扣出了一貫的暗號,奇怪!每次他一扣,可卿總是馬上在那邊板動機括,暗門也就立即翻開,這回他敲過兩遍,卻還沒有動靜,他心中不禁咯咚一下——難道這女子竟不等那消息進一步座實,便尋了短見么?氣性也忒大了!她難道想不到我一得便,必來她這里么?別人胡塗,她能胡塗么?我賈珍對她,難道不是一腔子真情么?什麼叫「爬灰」?那糟老頭子占兒媳婦便宜,你能叫他「爬灰」,現我和可卿站到一塊兒,讓那不知我倆是怎麼一層關系的外人看看,能說不般配嗎?我才三十多歲,可卿二十齣頭了,我的雄武,她的成熟,好比那蜜蠟石木瓜鎮著飛燕的金盤,實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只可惜為掩人耳目,只好把她配給賈蓉,那蓉兒跟她站作一處,你問不知底細的人,准說是長姊稚弟……我「爬灰」?論起來,可卿還是我破的瓜,倒是那蓉兒,佔了我的便宜!說來也怪,是哪世結下的孽情,我賈珍過手的女人多了,偏這可卿讓我動了真心!她對我,那也是不摻假的……這擅風情、秉月貌的女子,就是真為她敗了這個家,我也心甘情願啊!……就算大難臨頭了,她也不該連我也不再見一面,就撒手歸天呀!
暗門這邊,賈珍滿心狐疑,情血涌動。
暗門那邊,秦可卿從賈珍叩響了第一聲,便從坐凳上站了起來,走到暗門邊,手握機括搬手,但她卻咬著牙,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白柳,心亂如麻,下不了決心……
其實,秦可卿一直在想,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那賈珍他還會不會來?她先是判定他不會來了,而且,為賈珍自己計,他也實不該來;但如果真的就此撂下她「好自為之」,那她付給他的一片真情,不就太不值了嗎?……無數往事,在她心中一個疊一個地掠過,開始,她還小的時候,她只覺得賈珍是個堂皇慈藹的父輩,過了十歲,她覺得賈珍彷彿是個健壯活潑的大哥哥,而到她初悟風月時,找不到什麼道理,她的心目中,賈珍就是那她最願意委身的男子……後來父親派來聯絡的人,跟她直接見面通話,她也從漸知深淺,到深知利害,她後來當然懂得,這一段情緣,是絕對的宿孽,她也曾竭力地抑制、克服、擺脫,甚至於故意更加放盪,想把自己的情慾,轉移到許多的方面,比如她就故意去點化過還是童貞的賈寶玉,也沾惹過賈薔,可是沒有辦法,沒辦法,到頭來她還是只能從賈珍那裡,得到真正的快樂……她真想叩問蒼天:宿孽總因情么?分離聚合皆前定么?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痴?
暗門那邊,賈珍情急中開始低聲呼叫她「可兒、可兒」。
暗門這邊,秦可卿抖擻更劇,她欲開又止,欲止又不舍,她實該獨自演完自己的這出苦戲,萬不要再連累堂堂寧國府的威烈將軍……可這孽海情天,誰能超脫?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情既相逢,一道暗門又怎阻攔得住!
秦可卿終於搬動了那暗門機括,暗門一轉,賈珍狂風般卷了進來,可卿還沒反應過來,賈珍已一把將她攬於懷中,緊緊摟住,叫了一聲「可兒!」便狂吻不住……
秦可卿先是一束白柳般抖擻於賈珍懷抱中,任他狂風過隙;待賈珍風力稍減,她便從賈珍懷中掙脫了出來,倒退了幾步,賈珍追上,逼近她問:「可兒,你這是怎麼……」
秦可卿理著鬢發,開始冷靜下來,仰望著賈珍眼睛,說:「你來了,我這心裡,也就沒什麼遺憾的了……我可以踏踏實實地去了……」
賈珍抓住秦可卿的手,說:「現在還只是一個慌信兒……」
可卿感覺賈珍的手溫,正徐徐傳遞到自己手上,她便引他坐了下來,坐下後,他倆的手還聯在一起。他們還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交談過。
「你的心,我知道……可馮紫英家的消息,向來沒慌過……」
「就算你父親真的沒了,看來也還不是事情大露,是他自己沒福,二十幾年,都奮斗到寶座邊上了,偏一病仙逝,功虧一簣……你要想開,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呵!」
「他既去了,母親一定已殉了,我耽誤到這時辰,已屬不孝……」
「孝不孝,不在命,全在心;比如我爹天天在城外道觀里跟一幫道士們胡孱,煉丹燒汞的,指不定哪天就一命歸西,難道我非也會吞丹殉他么?再比如我一時喪命,難道定要那蓉兒他也眼毒自刎不成?」
「你們比不得我,我更比不得你們,你忘了去秋張友士留下的那個『益氣養榮和肝湯』的方子,那頭五味葯的十個字兩句話,不是說得明明白白!那是父母的嚴命,我能不遵?」
那張友士開出的「益氣養榮和肝湯」的頭五味葯是:
人參白術雲芩熟地歸身
當時他們拼解為兩句話:
人參白術雲:令熟地歸身!
「人參」是可卿父親的代號;「白術」是可卿母親的代號;他們命令她:要在她一貫熟悉的地方,「歸身」!
「可『歸身』不一定是讓你去死呀!」賈珍把可卿的手握得更緊,對她說,「那是說要你在這府里耐心等待,靜候佳音,是預言你將從這里,歸到你那公主的身份上啊……」
「那隻是第一層意思,我們朝夕盼望的,自是這個結果;可誰想天不遂人願,偏應了那第二層意思,你忘了那葯方後面的話了么……」
賈珍一時無話——確實,那葯方里的暗語,是說倘事有不測,秦可卿就該在這府里結束她的生命!
「……而且,想起來,更知道都是天意……你記得那頭五味葯標出的分量嗎?二錢,二錢,三錢,四錢,二錢,一錢一個月,不正好十三個月?現在正是從那時算來的第十三個月啊!敢情要麼過了那個春分,就大功告成;要麼一年之後,就是我在這里殉身之日,天意如此,豈人力可扭轉的?」
賈珍這時只是搖頭,心裡卻無可奈何。
秦可卿卻越發冷靜了,她從賈珍手裡抽出了自己的手,雙手理鬢,從容地說:「我今日『歸身』,你來送我,你我的緣份,也算天賜了。雖說我們以前也有過那麼些快活時光,到底『偷來的鑼兒敲不得』,似乎總不能讓你盡興,今天你既來給我送行,我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了,唯有一腔對你的真情,還可讓你細細品味……我今日一定盡其所有,讓你銷魂……只是你再不能如往日般猴急,你且在這里稍候一時,我要到那邊屋裡更衣勻面,從頭開始,來此獻身!」
賈珍不解:「這樣就好,還更什麼衣?」
秦可卿微微一笑,起身去了那邊屋;賈珍獃獃地坐在那裡,一時恍惚,他眼光落到那邊壁上掛的《海棠春睡圖》上,只覺得那圖上的楊玉環正緩緩從春睡中醒來……
「珍哥!」
這從未有過的呼聲使他一驚,他抬眼一看,是更完衣的可卿走了出來,不看則已,一看血沸,縱是一條硬漢,那眼淚立刻涌了出來,一顆心彷彿被可卿抓出去捧在了手中!
秦可卿換上的,是她跟賈蓉結婚那天,所穿的吉服!
秦可卿將賈珍引到那「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邊,讓他與自己對坐,然後將一襲銀紅的霞影紗,遮到自己頭上……
賈珍將可卿的蓋頭輕輕揭開,他只覺得自己是確確實實面對著天人神女……
賈珍不再是一個不知和多少個女人雲雨過的風流將軍,他簡直就是個頭一回進入洞房的童貞男,他湊過去,慢慢解開可卿吉服的衣扣……
……賈珍在香甜的波浪中,後悔原來的粗糙;想到前不可追,後無可繼,他愈發珍惜這夢幻般的享受,也愈發有一種與極樂相伴的痛楚……
天香樓外,雲隙裂得更大,月亮像松花蛋的蛋黃般,泄下朦朧的昏光;秋蟲在夜風中懶懶鳴叫,寒鴉在大槐樹頂上斂喙酣睡,它們哪管樓里正在生人作死別!
五
是日晚間,銀蝶正伺候尤氏洗腳,忽然有榮府的人來,急傳賈珍尤氏,說是賈母立刻召見,這可是曠日沒有過的事,尤氏雖知必為可卿家敗人亡之事,但何以如此緊急,亦茫然無措;即刻重新裝扮起來,並問:「老爺可已知道?」命銀蝶讓總管來升去佩鳳、偕鸞等愛妾處尋到,請一同在正房倒廳中會合,好同赴榮國府。
誰知銀蝶來回,佩鳳、偕鸞等處,並無老爺身影,竟不知現在何所,尤氏心下狐疑;又讓賈蓉快來,人回蓉哥兒自午即與薔哥兒外出,現仍未歸,尤氏頓腳,少不得先命看車,銀蝶等丫頭婆子隨著,往榮府賈母處趕來。
到了賈母居所,琥珀迎出垂花門,命銀蝶等俱在門外等候,只引著尤氏一人入內,及至到了正屋門前,連琥珀亦留守門外,鴛鴦掀門開簾,尤氏跨入,見正中座上,賈母端坐,面色肅然,只王夫人一人立於座側,余再無人影。
賈母因問:「珍哥兒呢?」
尤氏臉脹得通紅,嚅嚅地說:「想是帶著蓉兒,去馮紫英家細探虛實,絆住了,不及趕回……」
賈母道:「還探哪門子虛實!我且問你,可兒現在怎樣?」
尤氏說:「自是悲痛欲絕……」
賈母面色鐵青,詰問道:「只是欲絕么?欲而不絕,又將奈何?!」
尤氏慌了,忙看王夫人,王夫人只垂著眼皮,不同尤氏接目。
賈母因嘆了口氣,微微咳嗽兩聲,鴛鴦忙到她身後為她輕輕捶背;賈母這才對尤氏說道:「論起來,可兒原是你叔爺和我作主收留的
❹ 秦可卿病中為何要一天脫換四五回衣裳
小編覺得紅樓夢中有一個小細節很值得推敲,那就是在秦可卿生了重病,又查不出病因的那個階段,她何故要一天脫換四五回衣裳?
賈珍所透露的這個脫換衣服的細節實則是展示了她的這一性格特點,也是她染病的原因了。秦可卿雖表實質上是個風月女子,但表面上卻是這樣的恪守女德,這又何嘗不是假作真時真亦假呢?
❺ 抱病的秦可卿每天都要換四五身衣服,得的是啥病
人們總說,《紅樓夢》是一本智慧奇書,就連魯迅都贊嘆不已。自打幼時就愛讀書,卻從來都看不得《紅樓夢》,那時沉醉於《三國》的廝殺和《西遊》的奇幻,很少翻動《紅樓》。長大後才明白,《紅樓夢》才是成年人的故事,這里有一切的人情冷暖和世態炎涼。
在作品中,秦可卿具有十足的獨特性,她跟書中多位重要人物都有聯系,也跟賈府的覆滅有很大關系。而書中有一段關於秦可卿的描寫也很有意思,她在卧床期間,每天都要換四五套衣裳,這又是為什麼呢?
如果是第一種可能,就可以很好的說明,為什麼我們要推翻封建社會,推翻愚昧,為什麼會有今天這種科學至上的社會。一個女性,還是出身大家飽讀詩書的優秀女性,在生病的時候,竟然不相信太醫非常權威而且科學的說法,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測,也就應了前面說的,其實她的病更多來自心裡。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就更加悲哀了。確實,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今天,有客人來訪的時候,為了以示尊重,都要穿戴整齊。但是,這是在生病卧床期間,而且所謂的到訪客人是給自己看病的醫生,穿小衣跟穿正裝有什麼區別嗎?當然有,穿小衣更利於看病。但是,對於當時社會的人們,尤其是權貴之家的人,面子是大於一切的。即便一番折騰之後,疾病可能會加重,這一過程也太繁瑣,還是要做的。
❻ 秦可卿房裡的這副對聯充滿性暗示,寶玉一進門骨
原文:寶玉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雲: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
由原文可知,這副對聯不是孤立的,它掛在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兩邊,與之組成一個整體,此是秦可卿房內最顯眼的一個位置。而由後文可知,這其實就是太虛幻境的入口,我們看寶玉的反應,一進門就睡眼惺忪,骨頭都軟了。
原文說此聯作者是秦太虛,秦太虛也就是秦觀,北宋文學家、詞人,他最為著名的一首詞《鵲橋仙》,其中有兩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為千古名句,盡人皆知。
秦觀,字少游,一字太虛,是蘇門四學士之一,很得蘇軾賞識,元豐八年(1085年)進士,比蘇軾小了十二歲。秦觀與蘇軾關系匪淺,尤其民間傳說的其與蘇軾之妹蘇小妹的愛情故事,廣為流傳。明末清初作家馮夢龍的《醒世恆言》里,就有「蘇小妹三難新郎」的故事。
當然,這不是秦觀第一次出現在紅樓中,前面賈雨村口中秉陰陽兩氣所生之人中即有秦觀,被稱為「秦少游」,而這次被稱為「秦太虛」,很明顯這是曹公刻意為之,因為「太虛」二字,又隱隱地映照了「太虛幻境」,這是在明確告訴世人:寶玉將入太虛幻境矣。
不僅如此,秦太虛又與秦可卿同姓,而在後文的太虛幻境中,又出一警幻之妹,乳名兼美,字可卿,曹公於此出秦太虛,似乎是在暗指秦可卿及其與太虛幻境的關系。
再來說這副對聯的出處,後世不少研究者指出,機會匯集了秦觀生平所有詩文的《淮海集》中並無「嫩寒鎖夢」這一聯,更且楹聯盛行於明清時期,北宋時極罕見,故這副對聯是秦觀所這一說法就站不住腳了。只有一種解釋,這副對聯是曹公假託秦太虛所擬,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化用「秦太虛」之姓暗指秦可卿,用其名暗指太虛幻境,一個是利用這副對聯,為寶玉接下來午睡神遊太虛幻境營造了香艷的氛圍,所以寶玉一入秦可卿房門,就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
秦可卿房內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和秦太虛的對聯其實出現了不止一次,寶玉神遊太虛幻境時出現了一次,在後文寶玉隨鳳姐去瞧秦可卿病情時又出現了一次。
原文第十一回:寶玉正眼瞅著那《海棠春睡圖》並那秦太虛寫的「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的對聯,不覺想起在這里睡晌覺夢到「太虛幻境」的事來。可見秦可卿房內擺設絕非隨筆寫來,而是曹公刻意設置,一方面為的是製造氛圍,引寶玉入夢。一方面也是通過寫盡了秦可卿生前的風流婀娜。
此外,有些版本把「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 後半句中的「籠人」誤作「襲人」,根據平仄韻律,以及上下聯之意,應是「籠人」無疑,一個「鎖夢」一個「籠人」把寶玉神遊太虛幻境的情境交代的一清二楚。
另外,原文中確有「花氣襲人」等語,襲人名字即源於此,寶玉為襲人取名的出處來自南宋愛國詩人陸游的《村居書喜》,全詩為:紅橋梅市曉山橫,白塔樊江春水生。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坊場酒賤貧猶醉,原野泥深老亦耕。最喜先期官賦足,經年無吏叩柴荊。
我讀到寶玉神遊太虛幻境一回時,產生了一個疑問,秦可卿引寶玉入夢,而寶玉入夢後又被警幻仙子訓了雲雨之事,並與其妹可卿夢里成婚雲雨。一直以來,很多人都把寶玉夢里的可卿與寧府的秦可卿視為一人,其實完全不同。
寧府的秦可卿是未證之前的秦可卿,是身在富貴聲色場中的秦可卿,擅風情,秉月貌,根據其房內擺設,可知其屬風月場中人,且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事如影隨形,其判詞「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也充滿了欲,這是俗世中的秦可卿。
太虛幻境之可卿,乳名兼美,為警幻之妹,她之所以與寶玉成親,是奉其姊警幻仙子之命,目的是為了「令汝領略此仙閨幻境之風光尚如此,何況塵境之情景哉?而今後萬萬解釋,改悟前情,留意於孔孟之間,委身於經濟之道。」
也就是說,塵世之秦可卿沉迷聲色,而太虛幻境之可卿是為了讓寶玉跳出聲色,歸於正途,這完全是兩個人!有一個細節即是,塵世之可卿,姓秦名可卿,而太虛幻境之可卿,沒有提到姓。我想,曹公這里也許是刻意抹去了姓,為的就是讓我們都誤以為這兩個可卿是一個人。
不過,兩個可卿並非是孤立的兩個人,這就像賈寶玉和甄寶玉一樣,看似完完全全是兩個人,但觀其行止卻又像是一個人的兩面,像是一個人在照鏡子,像是鏡子的兩面,而那面鏡子既是風月寶鑒,也是太虛幻境。
回到秦太虛的對聯,這兩句對聯後有脂批,上聯脂批曰:艷極,淫極!下聯有脂批曰:已入夢境矣。從脂批我們知道,這副對聯的出現,是為了描述秦可卿房間的香艷氛圍,這伏了寶玉夢里雲雨之事。從另一方面看,寶玉在自己的侄媳婦床上休息已屬不妥,卻又在她的床上做了一場春夢並遺精,這無論如何跟秦可卿脫不了干係。所以脂批說的「艷極,淫極!」與其說是批對聯,不如說是批可卿。
其實,細思這副對聯,它描述了這樣一個畫面,上半聯說的是春夢,下半聯說的濃艷的閨房環境,處處透著性暗示,對於寶玉這樣一個十二三歲的少男來說,如何把持得住?即便不是曹公安排寶玉神遊太虛幻境,提前看到了諸芳命運,放在今天來說,在這樣的環境中入睡,我們也難免想入非非,夢遺是就是必然的事了。
我之前曾有拙作分析秦可卿是否有勾引寶玉的嫌疑,到這里細細思量,不由得不驚嘆,秦可卿為了引寶玉去她房裡午睡,應該是提前做了准備的,不然不會那麼乾脆利落地打發寶玉休息。
綜上來看,秦可卿房裡的這副對聯,應該非秦觀所作,乃曹公借名假擬,是為一露秦可卿之事,為後文淫喪天香樓一節做鋪,怎奈後曹公聽從脂硯齋之言,刪去此一節,為文學界一大憾事。此外,曹公藉由寶玉眼睛,寫盡秦可卿房間各種香艷擺設,是寫秦可卿之本性,同時,借寶玉神遊太虛交代其為「天下古今第一淫人」。
最後開一下腦洞。反復看這副對聯,我忽然腦洞打開,把上聯和下聯中的最後一個字組合,正好是「冷香」二字,而薛寶釵所吃葯丸的名字恰好是「冷香丸」,曹公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是巧合嗎?紅樓正文之外總有奇奇怪怪之文,仔細研讀,往往大有深意,皆不可粗粗看過也。
❼ 秦可卿到底得的是什麼病,讓她卧床期間,每日得換四五次衣裳
01
「其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林黛玉。」——曹雪芹《紅樓夢》
說到秦可卿這個人,我覺得她是神秘的。從古至今,人們對於她的議論從未停止。可惜的是,她離世太早。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在他卧床期間,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每天要換四五次衣服,三四位太醫輪流給她診病。那麼問題來了,她究竟得的什麼病?
「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聰明忒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過。此病是憂慮傷脾,肝木忒旺,經血所以不能按時而至。」——《紅樓夢》
放眼現代社會,如果讓一個人得了癌症和心理疾病,這個人也未必比得過秦可卿。雖然現代科技發達,醫學設施先進,但是有的人比古代人的心態還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