❶ 他剛抓起帽子來往頭上一個同時左腿就邁過去請從語句內容或描寫角度賞析句子
他走路很輕捷。尤其使人記得清楚的,是他剛抓起帽子來往頭上一扣,同時左腿就伸出去了,彷彿不顧一切的走了他走路很輕捷。尤其使人記得清楚的,是他剛抓起帽子來往頭上一扣,同時左腿就伸出去了,彷彿不顧一切的走了
❷ 他抓起帽子往頭上一扣。(換一種說法,不改變句子原來的意思)該改哪種好
他把帽子抓起,扣在頭上。
帽子被他抓起並扣在頭上。
他抓起帽子並扣在頭上。
❸ 求《警察和贊美詩》原文
蘇比躺在麥迪遜廣場的那條長凳上,輾轉反側。每當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鳴,每當沒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親熱起來,每當蘇比躺在街心公園長凳上輾轉反側,這時候,你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
一張枯葉飄落在蘇比的膝頭。這是傑克·弗洛斯特①的名片。傑克對麥迪遜廣場的老住戶很客氣,每年光臨之前,總要先打個招呼。他在十字街頭把名片遞給「露天公寓」的門公佬「北風」,好讓房客們有所准備。
蘇比明白,為了抵禦寒冬,由他親自出馬組織一個單人財務委員會的時候到了。為此,他在長凳上輾轉反側,不能入寐。
蘇比的冬居計劃並不過奢。他沒打算去地中海游弋,也不想去曬南方令人昏昏欲睡的太陽,更沒考慮到維蘇威灣去漂流。他衷心企求的僅僅是去島上度過三個月。整整三個月不愁食宿,夥伴們意氣相投,再沒有「北風」老兒和警察老爺來糾纏不清,在蘇比看來,人生的樂趣也莫過於此了。
多年來,好客的布萊克威爾島監獄一直是他的冬季寓所。正如福氣比他好的紐約人每年冬天要買票去棕櫚灘和里維埃拉一樣,蘇比也不免要為一年一度的「冬狩」作些最必要的安排。
現在,時候到了。
昨天晚上,他躺在古老的廣場噴泉和近的長凳上,把三份星期天的厚報紙塞在上衣里,蓋在腳踝和膝頭上,都沒有能擋住寒氣。這就使蘇比的腦海里迅速而鮮明地浮現出島子的影子。
他瞧不起慈善事業名下對地方上窮人所作的布施。在蘇比眼裡,法律比救濟仁慈得多。他可去的地方多的是,有市政府辦的,有救濟機關辦的,在那些地方他都能混吃混住。
當然,生活不能算是奢侈
。可是對蘇比這樣一個靈魂高傲的人來說,施捨的辦法是行不通的。從慈善機構手裡每得到一點點好處,錢固然不必花,卻得付出精神上的屈辱來回報。
正如愷撒對待布魯圖一樣,真是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睡慈善單位的床鋪,先得讓人押去洗上一個澡;要吃他一塊麵包,還得先一五一十交代清個人的歷史。
因此,還是當法律的客人來得強。法律雖然鐵面無私,照章辦事,至少沒那麼不知趣,會去干涉一位大爺的私事。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去島上,蘇比立刻准備實現自己的計劃。省事的辦法倒也不少。最舒服的莫過於在哪家豪華的餐館里美美地吃上一頓,然後聲明自己不名一錢,這就可以悄悄地、安安靜靜地交到警察手裡。
其餘的事,自有一位識相的推事來料理。
蘇比離開長凳,踱出廣場,穿過百老匯路和五馬路匯合處那處平坦的柏油路面。他拐到百老匯路,在一家燈火輝煌的餐館門前停了下來,每天晚上,這里匯集著葡萄、蠶絲與原生質的最佳製品。
蘇比對自己西服背心最低一顆紐扣以上的部分很有信心。他刮過臉,他的上裝還算過得去,他那條乾乾凈凈的活結領帶是感恩節那天一位教會里的女士送給他的。只要他能走到餐桌邊不引人生疑,那就是勝券在握了。
他露出桌面的上半身還不至於讓侍者起懷疑。一隻烤野鴨,蘇比尋思,那就差不離——再來一瓶夏白立酒然後是一份卡門貝乾酪,一小杯濃咖啡,再來一支雪茄煙。一塊錢一支的那種也就湊合了。
總數既不會大得讓飯店櫃上發狠報復,這頓牙祭又能讓他去冬宮的旅途上無牽無掛,心滿意足。可是蘇比剛邁進飯店的門,侍者領班的眼光就落到他的舊褲子和破皮鞋上。
粗壯利落的手把他推了個轉身,悄悄而迅速地把他打發到人行道上,那隻險遭暗算的野鴨的不體面命運也從而得以扭轉。
蘇比離開了百老匯路。看來靠打牙祭去那個日思夜想的島是不成的了。要進地獄,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在六馬路拐角上有一家鋪子,燈光通明,陳設別致,大玻璃櫥窗很惹眼。
蘇比撿起塊鵝卵石往大玻璃上砸去。人們從拐角上跑來,領頭的是個巡警。蘇比站定了不動,兩手插在口袋裡,對著銅紐扣直笑。
「肇事的傢伙在哪兒?」警察氣急敗壞地問。
「你難道看不出我也許跟這事有點牽連嗎?」蘇比說,口氣雖然帶點嘲諷,卻很友善,彷彿好運在等著他。
在警察的腦子里蘇比連個旁證都算不上。砸櫥窗的人沒有誰會留下來和法律的差役打交道。他們總是一溜煙似地跑。警察看見半條街外有個人跑著去趕搭車子。
他抽出警棍,去追那個倒霉的人。蘇比心裡窩火極了,他拖著步子走了開去。兩次了,都砸了鍋。街對面有家不怎麼起眼的飯館。它投合胃口大錢包小的吃客。
它那兒的盤盞和氣氛都粗里粗氣,它那兒的菜湯和餐巾都稀得透光。蘇比挪動他那雙暴露身份的皮鞋和泄露真相的褲子跨進飯館時倒沒遭到白眼。
他在桌子旁坐下來,消受了一塊牛排、一份煎餅、一份油炸糖圈,以及一份餡兒餅。吃完後他向侍者坦白:他無緣結識錢大爺,錢大爺也與他素昧平生。
「手腳麻利些,去請個警察來,」蘇比說,「別讓大爺久等。」
「用不著驚動警察老爺,」侍者說,嗓音油膩得像奶油蛋糕,眼睛紅得像雞尾酒里浸泡的櫻桃,「喂,阿康!」
兩個侍者干凈利落地把蘇比往外一叉,正好讓他左耳貼地摔在鐵硬的人行道上。他一節一節地撐了起來,像木匠在打開一把摺尺,然後又撣去衣服上的塵土。被捕彷彿只是一個絆色的夢。那個島遠在天邊。
兩個門面之外一家葯鋪前就站著個警察,他光是笑了笑,順著街走開去了。
蘇比一直過了五個街口,才再次鼓起勇氣去追求被捕。這一回機會好極了,他還滿以為十拿九穩,萬無一失呢。一個衣著簡朴頗為討人喜歡的年輕女子站在櫥窗前,興味十足地盯著陳列的剃須缸與墨水台。
而離店兩碼遠,就有一位彪形大漢——警察,表情嚴峻地靠在救火龍頭上。蘇比的計劃是扮演一個下流的、討厭的小流氓。
他的對象文雅嫻靜,又有一位忠於職守的巡警近在咫尺,使他很有理由相信,警察那雙可愛的手很快就會落到他身上,使他在島上冬蟄的小安樂窩里吃喝不愁。
蘇比把教會女士送的活結領帶拉挺,把縮進袖口的襯衫袖子拉出來,把帽子往後一推,歪得馬上要掉下來,向那女子挨將過去。他厚著麵皮把小流氓該乾的那一套惡心勾當一段段表演下去。
蘇比把眼光斜掃過去,只見那警察在盯住他。年輕女人挪動了幾步,又專心致志地看起剃須缸來。蘇比跟了過去,大膽地挨到她的身邊,把帽子舉了一舉,說:
「啊哈,我說,貝蒂麗亞!你不是說要到我院子里去玩兒嗎?」
警察還在盯著。那受人輕薄的女子只消將手指一招,蘇比就等於進安樂島了。他想像中已經感到了巡捕房的舒適和溫暖。年輕的女士轉過臉來,伸出一隻手,抓住蘇比的袖子。
「可不是嗎,邁克,」她興致勃勃地說,「不過你先得破費給我買杯貓尿。要不是那巡警老盯著,我早就要跟你搭腔了。」
那娘們像常春藤一樣緊緊攀住蘇比這棵橡樹,蘇比好不懊喪地在警察身邊走了過去。看來他的自由是命中註定的了。
一拐彎,他甩掉女伴撒腿就走。他一口氣來到一個地方,一到晚上,最輕佻的燈光,最輕松的心靈,最輕率的盟誓,最輕快的歌劇,都在這里薈萃。身穿輕裘大氅的淑女紳士在寒冷的空氣里興高采烈地走動。
蘇比突然感到一陣恐懼,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魔法鎮住了他,使他永遠也不會被捕呢?這個念頭使他有點發慌,但是當他遇見一個警察大模大樣在燈火通明的劇院門前巡邏時,他馬上就撈起「擾亂治安」這根稻草來。
蘇比在人行道上扯直他那破鑼似的嗓子,像醉鬼那樣亂嚷嚷。他又是跳,又是吼,又是罵,用盡了辦法大吵大鬧。
警察讓警棍打著旋,身子轉過去背對蘇比,向一個市民解釋道:
「這是個耶魯的小夥子在慶祝勝利,他們跟哈德福學院賽球,請人家吃了鴨蛋。夠吵的,可是不礙事。我們有指示,讓他們只管鬧去。」
蘇比怏怏地停止了白費氣力的吵鬧。難道就沒有一個警察來抓他了嗎?在他的幻想中。那島已成為可望不可即的阿卡狄亞⑩了。他扣好單薄的上衣以抵擋刺骨的寒風。
他看見雪茄煙店裡一個衣冠楚楚的人對著搖曳的火頭在點煙。那人進店時,將一把綢傘靠在門邊。蘇比跨進店門,拿起綢傘,慢吞吞地退了出去。對火的人趕緊追出來。
「我的傘。」他厲聲說道。
「噢,是嗎?」蘇比冷笑說;在小偷小摸的罪名上又加上侮辱這一條。「好,那你干嗎不叫警察?不錯,是我拿的。你的傘!你怎麼不叫巡警?那邊拐角上就有一個。」
傘主人放慢了腳步,蘇比也放慢腳步。他有一種預感:他又一次背運了。那警察好奇地瞅著這兩個人。
「當然,」傘主人說,「嗯……是啊,你知道有時候會發生誤會……我……要是這傘是你的我希望你別見怪……我是今天早上在一家飯店裡撿的……要是你認出來這是你的,那麼……我希望你別……」
「當然是我的。」蘇比惡狠狠地說。
傘的前任主人退了下去。好警察急匆匆地跑去攙一位穿晚禮服的金發高個兒女士過馬路,免得她被在兩條街以外往這邊駛來的電車撞著。
蘇比往東走,穿過一條因為翻修而高低不平的馬路。他忿忿地把傘扔進一個坑。他嘟嘟噥噥咒罵起那些頭戴鋼盔,手拿警棍的傢伙來。因為他想落入法網,而他們偏偏認為他是個永遠不會犯錯誤的國王。
最後,蘇比來到通往東區的一條馬路上,這兒燈光暗了下來,嘈雜聲傳來也是隱隱約約的。他順著街往麥迪遜廣場走去,因為即使他的家僅僅是公園里的一條長凳,他仍然有夜深知歸的本能。
可是,在一個異常幽靜的地段,蘇比停住了腳步。這里有一座古老的教堂,建築古雅,不很規整,是有山牆的那種房子。
柔和的燈光透過淡紫色花玻璃窗子映射出來,風琴師為了練熟星期天的贊美詩,在鍵盤上按過來按過去。動人的樂音飄進蘇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膠著在螺旋形的鐵欄桿上。
明月懸在中天,光輝、靜穆;車輛與行人都很稀少;檐下的凍雀睡夢中啁啾了幾聲——這境界一時之間使人想起鄉村教堂邊上的墓地。風琴師奏出的贊美詩使鐵欄桿前的蘇比入定了,因為當他在生活中有母愛、玫瑰、雄心、朋友以及潔白無瑕的思想與衣領時,贊美詩對他來說是很熟悉的。
蘇比這時敏感的心情和老教堂的潛移默化會合在一起,使他靈魂里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他猛然對他所落入的泥坑感到憎厭。那墮落的時光,低俗的慾望,心灰意懶,才能衰退,動機不良——這一切現在都構成了他的生活內容。
一剎那間,新的意境醍醐灌頂似地激盪著他。一股強烈迅速的沖動激勵著他去向坎坷的命運奮斗。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個好樣兒的人。他要征服那已經控制了他的罪惡。
時間還不晚,他還算年輕,他要重新振作當年的雄心壯志,堅定不移地把它實現。管風琴庄嚴而甜美的音調使他內心起了一場革命。明天他要到熙熙攘攘的商業區去找事做。
有個皮貨進口商曾經讓他去趕車。他明天就去找那商人,把這差使接下來。他要做個烜赫一時的人。他要——
蘇比覺得有一隻手按在他胳膊上。他霍地扭過頭,只見是警察的一張胖臉。
「你在這兒干什麼?」那警察問。
「沒干什麼。」蘇比回答。
「那你跟我來。」警察說。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法庭上的推事宣判道:「布萊克威爾島,三個月。」
(3)他抓著帽子一把拽上來擴展閱讀:
美國20世紀初著名短篇小說家歐·亨利名篇,是短篇小說的傑作。是他優秀短篇小說之一。
主人公蘇比在冬天即將到來的時候,開始為進入他的冬季寓所--布萊克韋爾監獄作出努力,使盡各種辦法想讓警察逮捕他。可是,均未成功。
正當他受到教堂中贊美詩的音樂的感化,決定放棄過去的生活,重新開始時,卻被警察抓了起來,"如願"地被送到了監獄里。
作者用了一種輕松幽默的筆調描寫了索彼這個流浪漢為達到自己可笑的目的而作出的可笑的嘗試。
例如到餐廳騙吃騙喝,砸商店的櫥窗,調戲少婦,擾亂治安,行竊。令人覺得不可思議、更為可笑的是警察先生們對這些違法的舉動並沒有予以懲罰反而顯示出了一種"寬容"。
當索彼放棄了自己原先的想法時,"寬容"的警察卻逮捕了什麼也沒乾的他,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由此,可笑變成了可憐、可氣、可嘆。
小說的矛頭直指當時美國社會,真實的反映了不明是非,顛倒黑白的社會的現實。
這時期一些出身於中小資產階級的作家,從自身的階層出發,一方面,譴責資本主義制度的罪惡,描寫人民的悲慘生活,反映人民對資產階級統治的不滿情緒;
另一方面,他們又對美國資產階級的民主存有幻想,提出種種改良措施。可是當帝國主義的濁流來到時,他們又懷著悲觀絕望的情緒探索個人的命運和歸宿。
❹ 他剛抓起帽子往頭上一扣同時腿就伸出去了,彷彿是不顧一切走去
抓住動作,描寫生動,體現了魯迅先生做事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❺ 呼蘭河傳 全文
一
嚴冬一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則大地滿地裂著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尺長的,
一丈長的,還有好幾丈長的,它們毫無方向地,便隨時隨地,只要嚴冬一到,大地就裂
開口了。
嚴寒把大地凍裂了。
年老的人,一進屋用掃帚掃著鬍子上的冰溜,一面說:
「今天好冷啊!地凍裂了。」
趕車的車夫,頂著三星,繞著大鞭子走了六七十里,天剛一蒙亮,進了大車店,第
一句話就向客棧掌櫃的說:
「好厲害的天啊!小刀子一樣。」
等進了棧房,摘下狗皮帽子來,抽一袋煙之後,伸手去拿熱饅頭的時候,那伸出來
的手在手背上有無數的裂口。
人的手被凍裂了。
賣豆腐的人清早起來沿著人家去叫賣,偶一不慎,就把盛豆腐的方木盤貼在地上拿
不起來了,被凍在地上了。
賣饅頭的老頭,背著木箱子,里邊裝著熱饅頭,太陽一出來,就在街上叫喚。他剛
一從家裡出來的時候,他走的快,他喊的聲音也大。可是過不了一會,他的腳上掛了掌
子了,在腳心上好像踏著一個雞蛋似的,圓滾滾的。原來冰雪封滿了他的腳底了。他走
起來十分的不得力,若不是十分的加著小心,他就要跌倒了。就是這樣,也還是跌倒的。
跌倒了是不很好的,把饅頭箱子跌翻了,饅頭從箱底一個一個的滾了出來。旁邊若有人
看見,趁著這機會,趁著老頭子倒下一時還爬不起來的時候,就拾了幾個一邊吃著就走
了。等老頭子掙紮起來,連饅頭帶冰雪一起揀到箱子去,一數,不對數。他明白了。他
向著那走不太遠的吃他饅頭的人說:
「好冷的天,地皮凍裂了,吞了我的饅頭了。」
行路人聽了這話都笑了。他背起箱子來再往前走,那腳下的冰溜,似乎是越結越高,
使他越走越困難,於是背上出了汗,眼睛上了霜,鬍子上的冰溜越掛越多,而且因為呼
吸的關系,把破皮帽子的帽耳朵和帽前遮都掛了霜了。這老頭越走越慢,擔心受怕,顫
顫驚驚,好像初次穿上滑冰鞋,被朋友推上了溜冰場似的。
小狗凍得夜夜的叫喚,哽哽的,好像它的腳爪被火燒著一樣。
天再冷下去:
水缸被凍裂了;
井被凍住了;
大風雪的夜裡,竟會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來,一推門,竟推不開
門了。
大地一到了這嚴寒的季節,一切都變了樣,天空是灰色的,好像颳了大風之後,呈
著一種混沌沌的氣象,而且整天飛著清雪。人們走起路來是快的,嘴裡邊的呼吸,一遇
到了嚴寒好像冒著煙似的。七匹馬拉著一輛大車,在曠野上成串的一輛挨著一輛地跑,
打著燈籠,甩著大鞭子,天空掛著三星。跑了兩里路之後,馬就冒汗了。再跑下去,這
一批人馬在冰天雪地里邊竟熱氣騰騰的了。一直到太陽出來,進了棧房,那些馬才停止
了出汗。但是一停止了出汗,馬毛立刻就上了霜。
人和馬吃飽了之後,他們再跑。這寒帶的地方,人家很少,不像南方,走了一村,
不遠又來了一村,過了一鎮,不遠又來了一鎮。這里是什麼也看不見,遠望出去是一片
白。從這一村到那一村,根本是看不見的。只有憑了認路的人的記憶才知道是走向了什
么方向。拉著糧食的七匹馬的大車,是到他們附近的城裡去。載來大豆的賣了大豆,載
來高粱的賣了高粱。等回去的時候,他們帶了油、鹽和布匹。
呼蘭河就是這樣的小城,這小城並不怎樣繁華,只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一
條從東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華。十字街上有金銀
首飾店、布莊、油鹽店、茶莊、葯店,也有拔牙的洋醫生。那醫生的門前,掛著很大的
招牌,那招牌上畫著特別大的有量米的斗那麼大的一排牙齒。這廣告在這小城裡邊無乃
太不相當,使人們看了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因為油店、布店和鹽店,他們都沒有什
么廣告,也不過是鹽店門前寫個「鹽」字,布店門前掛了兩張怕是自古亦有之的兩張布
幌子。其餘的如葯店的招牌,也不過是:把那戴著花鏡的伸出手去在小枕頭上號著婦女
們的脈管的醫生的名字掛在門外就是了。比方那醫生的名字叫李永春,那葯店也就叫
「李永春」。人們憑著記憶,哪怕就是李永春摘掉了他的招牌,人們也都知李永春是在
那裡。不但城裡的人這樣,就是從鄉下來的人也多少都把這城裡的街道,和街道上盡是
些什麼都記熟了。用不著什麼廣告,用不著什麼招引的方式,要買的比如油鹽、布匹之
類,自己走進去就會買。不需要的,你就是掛了多大的牌子,人們也是不去買。那牙醫
生就是一個例子,那從鄉下來的人們看了這么大的牙齒,真是覺得希奇古怪,所以那大
牌子前邊,停了許多人在看,看也看不出是什麼道理來。假若他是正在牙痛,他也絕對
的不去讓那用洋法子的醫生給他拔掉,也還是走到李永春葯店去,買二兩黃連,回家去
含著算了吧!因為那牌子上的牙齒太大了,有點莫名其妙,怪害怕的。
所以那牙醫生,掛了兩三年招牌,到那裡去拔牙的卻是寥寥無幾。
後來那女醫生沒有辦法,大概是生活沒法維持,她兼做了收生婆。
城裡除了十字街之外,還有兩條街,一條叫做東二道街,一條叫做西二道街。這兩
條街是從南到北的,大概五六里長。
這兩條街上沒有什麼好記載的,有幾座廟,有幾家燒餅鋪,有幾家糧棧。
東二道街上有一家火磨,那火磨的院子很大,用紅色的好磚砌起來的大煙筒是非常
高的,聽說那火磨里邊進去不得,那裡邊的消信可多了,是碰不得的。一碰就會把人用
火燒死,不然為什麼叫火磨呢?就是因為有火,聽說那裡邊不用馬,或是毛驢拉磨,用
的是火。一般人以為盡是用火,豈不把火磨燒著了嗎?想來想去,想不明白,越想也就
越糊塗。偏偏那火磨又是不準參觀的。聽說門口站著守衛。
東二道街上還有兩家學堂,一個在南頭,一個在北頭。都是在廟里邊,一個在龍王
廟里,一個在祖師廟里。兩個都是小學:
龍王廟里的那個學的是養蠶,叫做農業學校。祖師廟里的那個,是個普通的小學,
還有高級班,所以又叫做高等小學。
這兩個學校,名目上雖然不同,實際上是沒有什麼分別的。也不過那叫做農業學校
的,到了秋天把蠶用油炒起來,教員們大吃幾頓就是了。
那叫做高等小學的,沒有蠶吃,那裡邊的學生的確比農業學校的學生長的高,農業
學生開頭是念「人、手、足、刀、尺」,頂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那高等小學的學生卻
不同了,吹著洋號,竟有二十四歲的,在鄉下私學館里已經教了四五年的書了,現在才
來上高等小學。也有在糧棧里當了二年的管帳先生的現在也來上學了。
這小學的學生寫起家信來,竟有寫到:「小禿子鬧眼睛好了沒有?」小禿子就是他
的八歲的長公子的小名。次公子,女公子還都沒有寫上,若都寫上怕是把信寫得太長了。
因為他已經子女成群,已經是一家之主了,寫起信來總是多談一些個家政:姓王的地戶
的地租送來沒有?大豆賣了沒有?行情如何之類。
這樣的學生,在課堂里邊也是極有地位的,教師也得尊敬他,一不留心,他這樣的
學生就站起來了,手裡拿著「康熙字典」,常常會把先生指問住的。萬里乾坤的「乾」
和乾菜的「乾」,據這學生說是不同的。乾菜的「乾」應該這樣寫:
「乾」,而不是那樣寫:「乾」。
西二道街上不但沒有火磨,學堂也就只有一個。是個清真學校,設在城隍廟里邊。
其餘的也和東二道街一樣,灰禿禿的,若有車馬走過,則煙塵滾滾,下了雨滿地是
泥。而且東二道街上有大泥坑一個,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漿好像粥一樣,下了雨,這
泥坑就變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頭,沖了人家裡滿滿是泥,等坑水一落了
去,天一晴了,被太陽一曬,出來很多蚊子飛到附近的人家去。同時那泥坑也就越曬越
純凈,好像在提煉什麼似的,好像要從那泥坑裡邊提煉出點什麼來似的。若是一個月以
上不下雨,那大泥坑的質度更純了,水分完全被蒸發走了,那裡邊的泥,又黏又黑,比
粥鍋瀙糊,比漿糊還黏。好像煉膠的大鍋似的,黑糊糊的,油亮亮的,那怕蒼蠅蚊子從
那裡一飛也要黏住的。
小燕子是很喜歡水的,有時誤飛到這泥坑上來,用翅子點著水,看起來很危險,差
一點沒有被泥坑陷害了它,差一點沒有被粘住,趕快地頭也不回地飛跑了。
若是一匹馬,那就不然了,非粘住不可。不僅僅是粘住,而且把它陷進去,馬在那
里邊滾著,掙扎著,掙扎了一會,沒有了力氣那馬就躺下了。一躺下那就很危險,很有
致命的可能。但是這種時候不很多,很少有人牽著馬或是拉著車子來冒這種險。
這大泥坑出亂子的時候,多半是在旱年,若兩三個月不下雨這泥坑子才到了真正危
險的時候。在表面上看來,似乎是越下雨越壞,一下了雨好像小河似的了,該多麼危險,
有一丈來深,人掉下去也要沒頂的。其實不然,呼蘭河這城裡的人沒有這么傻,他們都
曉得這個坑是很厲害的,沒有一個人敢有這樣大的膽子牽著馬從這泥坑上過。
可是若三個月不下雨,這泥坑子就一天一天地幹下去,到後來也不過是二三尺深,
有些勇敢者就試探著冒險的趕著車從上邊過去了,還有些次勇敢者,看著別人過去,也
就跟著過去了。一來二去的,這坑子的兩岸,就壓成車輪經過的車轍了。那再後來者,
一看,前邊已經有人走在先了,這懦怯者比之勇敢的人更勇敢,趕著車子走上去了。
誰知這泥坑子的底是高低不平的,人家過去了,可是他卻翻了車了。
車夫從泥坑爬出來,弄得和個小鬼似的,滿臉泥污,而後再從泥中往外挖掘他的馬,
不料那馬已經倒在泥污之中了,這時候有些過路的人,也就走上前來,幫忙施救。
這過路的人分成兩種,一種是穿著長袍短褂的,非常清潔。看那樣子也伸不出手來,
因為他的手也是很潔凈的。不用說那就是紳士一流的人物了,他們是站在一旁參觀的。
看那馬要站起來了,他們就喝彩,「噢!噢!」地喊叫著,看那馬又站不起來,又
倒下去了,這時他們又是喝彩,「噢噢」地又叫了幾聲。不過這喝的是倒彩。
就這樣的馬要站起來,而又站不起來的鬧了一陣之後,仍然沒有站起來,仍是照原
樣可憐地躺在那裡。這時候,那些看熱鬧的覺得也不過如此,也沒有什麼新花樣了。於
是星散開去,各自回家去了。
現在再來說那馬還是在那裡躺著,那些幫忙救馬的過路人,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
是這城裡的擔蔥的、賣菜的、瓦匠、車夫之流。他們卷卷褲腳,脫了鞋子,看看沒有什
么辦法,走下泥坑去,想用幾個人的力量把那馬抬起來。
結果抬不起來了,那馬的呼吸不大多了。於是人們著了慌,趕快解了馬套。從車子
把馬解下來,以為這回那馬毫無擔負的就可以站起來了。
不料那馬還是站不起來。馬的腦袋露在泥漿的外邊,兩個耳朵哆嗦著,眼睛閉著,
鼻子往外噴著突突的氣。
看了這樣可憐的景象,附近的人們跑回家去,取了繩索,拿了絞錐。用繩子把馬捆
了起來,用絞錐從下邊掘著。人們喊著號令,好像造房子或是架橋梁似的,把馬抬出來
了。
馬是沒有死,躺在道旁。人們給馬澆了一些水,還給馬洗了一個臉。
看熱鬧的也有來的,也有去的。
第二天大家都說:
「那大水泡子又淹死了一匹馬。」
雖然馬沒有死,一哄起來就說馬死了。若不這樣說,覺得那大泥坑也太沒有什麼威
嚴了。
在這大泥坑上翻車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一年除了被冬天凍住的季節之外,其餘的時
間,這大泥坑子像它被賦給生命了似的,它是活的。水漲了,水落了,過些日子大了,
過些日子又小了。大家對它都起著無限的關切。
水大的時間,不但阻礙了車馬,且也阻礙了行人,老頭走在泥坑子的沿上,兩條腿
打顫,小孩子在泥坑子的沿上嚇得狼哭鬼叫。
一下起雨來這大泥坑子白亮亮地漲得溜溜地滿,漲到兩邊的人家的牆根上去了,把
人家的牆根給淹沒了。來往過路的人,一走到這里,就像在人生的路上碰到了打擊。是
要奮斗的,捲起袖子來,咬緊了牙根,全身的精力集中起來,手抓著人家的板牆,心臟
撲通撲通地跳,頭不要暈,眼睛不要花,要沉著迎戰。
偏偏那人家的板牆造得又非常地平滑整齊,好像有意在危難的時候不幫人家的忙似
的,使那行路人不管怎樣巧妙地伸出手來,也得不到那板牆的憐憫,東抓抓不著什麼,
西摸也摸不到什麼,平滑得連一個疤拉節子也沒有,這可不知道是什麼山上長的木頭,
長得這樣完好無缺。
掙扎了五六分鍾之後,總算是過去了。弄得滿頭流汗,滿身發燒,那都不說。再說
那後來的人,依法炮製,那花樣也不多,也只是東抓抓,西摸摸。弄了五六分鍾之後,
又過去了。
一過去了可就精神飽滿,哈哈大笑著,回頭向那後來的人,向那正在艱苦階段上奮
斗著的人說:
「這算什麼,一輩子不走幾回險路那不算英雄。」
可也不然,也不一定都是精神飽滿的,而大半是被嚇得臉色發白。有的雖然已經過
去了多時,還是不能夠很快地抬起腿來走路,因為那腿還在打顫。
這一類膽小的人,雖然是險路已經過去了,但是心裡邊無由地生起來一種感傷的情
緒,心裡顫抖抖的,好像被這大泥坑子所感動了似的,總要回過頭來望一望,打量一會,
似乎要有些話說。終於也沒有說什麼,還是走了。
有一天,下大雨的時候,一個小孩子掉下去,讓一個賣豆腐的救了上來。
救上來一看,那孩子是農業學校校長的兒子。
於是議論紛紛了,有的說是因為農業學堂設在廟里邊,沖了龍王爺了,龍王爺要降
大雨淹死這孩子。
有的說不然,完全不是這樣,都是因為這孩子的父親的關系,他父親在講堂上指手
畫腳的講,講給學生們說,說這天下雨不是在天的龍王爺下的雨,他說沒有龍王爺。你
看這不把龍王爺活活地氣死,他這口氣那能不出呢?所以就抓住了他的兒子來實行因果
報應了。
有的說,那學堂里的學生也太不像樣了,有的爬上了老龍王的頭頂,給老龍王去戴
了一個草帽。這是什麼年頭,一個毛孩子就敢惹這么大的禍,老龍王怎麼會不報應呢?
看著吧,這還不能算了事,你想龍王爺並不是白人呵!你若惹了他,他可能夠饒了你?
那不像對付一個拉車的、賣菜的,隨便的踢他們一腳就讓他們去。那是龍王爺呀!龍王
爺還是惹得的嗎?
有的說,那學堂的學生都太不像樣了,他說他親眼看見過,學生們拿了蠶放在大殿
上老龍王的手上。你想老龍王哪能夠受得了。
有的說,現在的學堂太不好了,有孩子是千萬上不得學堂的。一上了學堂就天地人
鬼神不分了。
有的說他要到學堂把他的兒子領回來,不讓他念書了。
有的說孩子在學堂里念書,是越念越壞,比方嚇掉了魂,他娘給他叫魂的時候,你
聽他說什麼?他說這叫迷信。你說再念下去那還了得嗎?
說來說去,越說越遠了。
過了幾天,大泥坑子又落下去了,泥坑兩岸的行人通行無阻。
再過些日子不下雨,泥坑子就又有點像要幹了。這時候,又有車馬開始在上面走,
又有車子翻在上面,又有馬倒在泥中打滾,又是繩索棍棒之類的,往外抬馬,被抬出去
的趕著車子走了,後來的,陷進去,再抬。
一年之中抬車抬馬,在這泥坑子上不知抬了多少次,可沒有一個人說把泥坑子用土
填起來不就好了嗎?沒有一個。
有一次一個老紳士在泥坑漲水時掉在里邊了。一爬出來,他就說:
「這街道太窄了,去了這水泡子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了,這兩邊的院子,怎麼不把
院牆拆了讓出一塊來?」
他正說著,板牆里邊,就是那院中的老太太搭了言。她說院牆是拆不得的,她說最
好種樹,若是沿著牆根種上一排樹,下起雨來人就可以攀著樹過去了。
說拆牆的有,說種樹的有,若說用土把泥坑來填平的,一個人也沒有。
這泥坑子里邊淹死過小豬,用泥漿悶死過狗,悶死過貓,雞和鴨也常常死在這泥坑
里邊。
原因是這泥坑上邊結了一層硬殼,動物們不認識那硬殼下面就是陷阱,等曉得了可
也就晚了。它們跑著或是飛著,等往那硬殼上一落可就再也站不起來了。白天還好,或
者有人又要來施救。夜晚可就沒有辦法了。它們自己掙扎,掙扎到沒有力量的時候就很
自然地沉下去了,其實也或者越掙扎越沉下去的快。有時至死也還不沉下去的事也有。
若是那泥漿的密度過高的時候,就有這樣的事。
比方肉上市,忽然賣便宜豬肉了,於是大家就想起那泥坑子來了,說:
「可不是那泥坑子里邊又淹死了豬了?」
說著若是腿快的,就趕快跑到鄰人的家去,告訴鄰居。
「快去買便宜肉吧,快去吧,快去吧,一會沒有了。」
等買回家來才細看一番,似乎有點不大對,怎麼這肉又紫又青的!可不要是瘟豬肉。
但是又一想,哪能是瘟豬肉呢,一定是那泥坑子淹死的。
於是煎、炒、蒸、煮,家家吃起便宜豬肉來。雖然吃起來了,但就總覺得不大香,
怕還是瘟豬肉。
可是又一想,瘟豬肉怎麼可以吃得,那麼還是泥坑子淹死的吧!
本來這泥坑子一年只淹死一兩只豬,或兩三口豬,有幾年還連一個豬也沒有淹死。
至於居民們常吃淹死的豬肉,這可不知是怎麼一回事,真是龍王爺曉得。
雖然吃的自己說是泥坑子淹死的豬肉,但也有吃了病的,那吃病了的就大發議論說:
「就是淹死的豬肉也不應該抬到市上去賣,死豬肉終究是不新鮮的,稅局子是干什
么的,讓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賣起死豬肉來?」
那也是吃了死豬肉的,但是尚且沒有病的人說:
「話可也不能是那麼說,一定是你疑心,你三心二意的吃下去還會好。你看我們也
一樣的吃了,可怎麼沒病?」
間或也有小孩子太不知時務,他說他媽不讓他吃,說那是瘟豬肉。
這樣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歡。大家都用眼睛瞪著他,說他:
「瞎說,瞎說!」
有一次一個孩子說那豬肉一定是瘟豬肉,並且是當著母親的面向鄰人說的。
那鄰人聽了倒並沒有堅決的表示什麼,可是他的母親的臉立刻就紅了。伸出手去就
打了那孩子。
那孩子很固執,仍是說:
「是瘟豬肉嗎!是瘟豬肉嗎!」
母親實在難為情起來,就拾起門旁的燒火的叉子,向著那孩子的肩膀就打了過去。
於是孩子一邊哭著一邊跑回家裡去了。
一進門,炕沿上坐著外祖母,那孩子一邊哭著一邊撲到外祖母的懷里說:
「姥姥,你吃的不是瘟豬肉嗎?我媽打我。」
外祖母對這打得可憐的孩子本想安慰一番,但是一抬頭看見了同院的老李家的奶奶
站在門口往裡看。
於是外祖母就掀起孩子後衣襟來,用力地在孩子的屁股上哐哐地打起來,嘴裡還說
著:
「誰讓你這么一點你就胡說八道!」
一直打到李家的奶奶抱著孩子走了才算完事。
那孩子哭得一塌糊塗,什麼「瘟豬肉」不「瘟豬肉」的,哭得也說不清了。
總共這泥坑子施給當地居民的福利有兩條:
第一條:常常抬車抬馬,淹雞淹鴨,鬧得非常熱鬧,可使居民說長道短,得以消遣。
第二條就是這豬肉的問題了,若沒有這泥坑子,可怎麼吃瘟豬肉呢?吃是可以吃的,
但是可怎麼說法呢?真正說是吃的瘟豬肉,豈不太不講衛生了嗎?有這泥坑子可就好辦,
可以使瘟豬變成淹豬,居民們買起肉來,第一經濟,第二也不算什麼不衛生。
二
東二道街除了大泥坑子這番盛舉之外,再就沒有什麼了。
也不過是幾家碾磨房,幾家豆腐店,也有一兩家機房,也許有一兩家染布匹的染缸
房,這個也不過是自己默默地在那裡做著自己的工作,沒有什麼可以使別人開心的,也
不能招來什麼議論。那裡邊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覺,天亮了就起來工作。一年四季,春
暖花開、秋雨、冬雪,也不過是隨著季節穿起棉衣來,脫下單衣去地過著。生老病死也
都是一聲不響地默默地辦理。
比方就是東二道街南頭,那賣豆芽菜的王寡婦吧:她在房脊上插了一個很高的桿子,
桿子頭上挑著一個破筐。因為那桿子很高,差不多和龍王廟的鐵馬鈴子一般高了。來了
風,廟上的鈴子格棱格棱地響。王寡婦的破筐子雖是它不會響,但是它也會東搖西擺地
作著態。
就這樣一年一年地過去,王寡婦一年一年地賣著豆芽菜,平靜無事,過著安詳的日
子,忽然有一年夏天,她的獨子到河邊去洗澡,掉河淹死了。
這事情似乎轟動了一時,家傳戶曉,可是不久也就平靜下去了。不但鄰人、街坊,
就是她的親戚朋友也都把這回事情忘記了。
再說那王寡婦,雖然她從此以後就瘋了,但她到底還曉得賣豆芽菜,她仍還是靜靜
地活著,雖然偶爾她的菜被偷了,在大街上或是在廟台上狂哭一場,但一哭過了之後,
她還是平平靜靜地活著。
至於鄰人街坊們,或是過路人看見了她在廟台上哭,也會引起一點惻隱之心來的,
不過為時甚短罷了。
還有人們常常喜歡把一些不幸者歸劃在一起,比如瘋子傻子之類,都一律去看待。
哪個鄉、哪個縣、哪個村都有些個不幸者,瘸子啦、瞎子啦、瘋子或是傻子。
呼蘭河這城裡,就有許多這一類的人。人們關於他們都似乎聽得多、看得多,也就
不以為奇了。偶爾在廟台上或是大門洞里不幸遇到了一個,剛想多少加一點惻隱之心在
那人身上,但是一轉念,人間這樣的人多著哩!於是轉過眼睛去,三步兩步地就走過去
了。即或有人停下來,也不過是和那些毫沒有記性的小孩子似的向那瘋子投一個石子,
或是做著把瞎子故意領到水溝里邊去的事情。
一切不幸者,就都是叫化子,至少在呼蘭河這城裡邊是這樣。
人們對待叫化子們是很平凡的。
門前聚了一群狗在咬,主人問:
「咬什麼?」
僕人答:
「咬一個討飯的。」
說完了也就完了。
可見這討飯人的活著是一錢不值了。
賣豆芽菜的女瘋子,雖然她瘋了還忘不了自己的悲哀,隔三差五的還到廟台上去哭
一場,但是一哭完了,仍是得回家去吃飯、睡覺、賣豆芽菜。
她仍是平平靜靜地活著。
三
再說那染缸房裡邊,也發生過不幸,兩個年青的學徒,為了爭一個街頭上的婦人,
其中的一個把另一個按進染缸子給淹死了。死了的不說,就說那活著的也下了監獄,判
了個無期徒刑。
但這也是不聲不響地把事就解決了,過了三年二載,若有人提起那件事來,差不多
就像人們講著岳飛、秦檜似的,久遠得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似的。
同時發生這件事情的染缸房,仍舊是在原址,甚或連那淹死人的大缸也許至今還在
那兒使用著。從那染缸房發賣出來的布匹,仍舊是遠近的鄉鎮都流通著。藍色的布匹男
人們做起棉褲棉襖,冬天穿它來抵禦嚴寒。紅色的布匹,則做成大紅袍子,給十八九歲
的姑娘穿上,讓她去做新娘子。
總之,除了染缸房子在某年某月某日死了一個人外,其餘的世界,並沒有因此而改
動了一點。
再說那豆腐房裡邊也發生過不幸:兩個伙計打仗,竟把拉磨的小驢的腿打斷了。
因為它是驢子,不談它也就罷了。只因為這驢子哭瞎了一個婦人的眼睛,(即打了
驢子那人的母親)所以不能不記上。
再說那造紙的紙房裡邊,把一個私生子活活餓死了。因為他是一個初生的孩子,算
不了什麼。也就不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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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他剛抓起帽子來往頭上扣,同時左腿就伸出去」用連續的動作,寫出了魯迅怎樣的形象(回憶魯迅先生文中)。
直爽 自然不做作
❼ 他抓起帽子往頭上一扣.(換一種說法,不改變句子原來的意思)該改哪種好 有幾種改法詳細吖.
他把帽子抓起,扣在頭上.
帽子被他抓起並扣在頭上.
他抓起帽子並扣在頭上.
❽ 魯迅先生的一篇文章,講一位先生好似很忙,到哪裡開會都一會,趕場子,這文章的名字叫什麼
是張天翼寫的,不是魯迅。
華威先生
轉彎抹角算起來——他算是我的一個親戚。我叫他「華威先生」。他覺得這種
稱呼不大好。
「噯,你真是!」他說。「為什麼一定要個『先生』呢。你應當叫我『威弟』。
再不然叫『阿咸』。」
把這件事交涉過了之後,他立刻戴上了帽子:
「我們改日再談好不好?我總想暢暢快快跟你談一談——唉,可總是沒有時間。
今天劉主任起草了一個縣長公餘工作方案,便叫我參加意見,叫我替他修改。三點
鍾又還有一個集會。」
這里他搖搖頭,沒奈何地苦笑了一下。他聲明他並不怕吃苦:在抗戰時期大家
都應當苦一點。不過——時間總要夠支配呀。
「王委員又打了三個電報來,硬要請我到漢口去一趟。這里全省文化界抗敵總
會又成立了,一切抗戰工作都要領導起來才行。我怎麼跑得開呢,我的天!」
於是匆匆忙忙跟我握了握手,跨上他的包車。
他永遠挾著他的公文皮包。並且永遠帶著他那根老粗老粗的黑油油的手杖。左
手無名指上帶著他的結婚戒指。拿著雪前的時候就叫這根無名指微微地彎著,而小
指翹得高高的,構成一朵蘭花的圖樣。
這個城市裡的黃包車誰都不作興跑,一腳一腳挺踏實地踱著,好象飯後千步似
的。可是包車例外:叮當,叮當,叮當,——一下子就搶到了前面。黃包車立刻就
得往左邊躲開,小推車馬上打斜,擔子很快地就讓到路邊,行人趕緊就避到兩旁的
店鋪里去。
包車踏鈴不斷地響著,鋼絲在閃著亮。還來不及看清楚——它就跑得老遠老遠
的了,象閃電一樣快。
而——據這里有幾位抗戰工作者的上層分子的統計——跑得頂快的是那位華威
先生的包車。
他的時間很要緊。他說過——
「我恨不得取消晚上睡覺的制度,我還希望一天不止二十四小時,抗戰工作實
在太多了。」
接著掏出表來看一看,他那一臉豐滿的肌肉立刻緊張了起來。眉毛皺著,嘴唇
使勁撮著,好象他在把全身的精力都要收斂到臉上似的。他立刻就走:他要到難民
救濟會去開會。
照例——會場里的人全到齊了坐在那裡等著他。他在門口下車的時候總得順便
把踏鈴踏它一下:叮!
同志們彼此看著:唔,華威先生到會了。有幾位透了一口氣。有幾位可就拉長
了臉瞧著會場門口,有一位甚至於要准備決斗似的——抓著拳頭瞪著眼。
華威先生的態度很庄嚴,用種從容的步子走進去,他先前那副忙勁兒好象被他
自己的庄嚴態度消解掉了。他在門口稍為停了一會兒,讓大家好把他看個清楚,仿
佛要喚起同志們的一種信任心,彷彿要給同志們一種擔保——什麼困難的大事也都
可以放下心來。他並且還點點頭。他眼睛並不對著誰,只看著天花板。他是在對整
個集體打招呼。
會場里很靜,會議就要開始。有誰在那裡翻著什麼紙張,窸窸窣窣的。
華威先生很客氣地坐到一個冷角落裡,離主席位子頂遠的一角,他不大肯當主
席。
「我不能當主席,」他拿著一支雪茄煙打手勢。「工人抗戰工作協會的指導部
今天開常會。通俗文藝研究會的會議也是今天。傷兵工作團也要去的,等一下。你
們知道我的時間不夠支配:只容許我在這里討論十分鍾。我不能當主席,我想推舉
劉同志當主席。」
說了就在嘴角上閃起一絲微笑,輕輕地拍幾下手板。
主席報告的時候,華威先生不斷地在那裡刮洋火點他的煙。把表放在面前,時
不時象計算什麼似地看看它。
「我提議!」他大聲說。「我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我希望主席盡可能報告得
簡單一點。我希望主席能夠在兩分鍾之內報告完。」
他颳了兩分鍾洋火之後,猛的站了起來。對那正在哇啦哇啦的主席擺擺手:
「好了,好了。雖然主席沒有報告完,我已經明白了。我現在還要赴別的會,
讓我先發表一點意見。」
停了一停。抽兩口雪茄,掃了大家一眼。
「我的意見很簡單,只有兩點,」他舔舔嘴唇。「第一點,就是——每個工作
人員不能夠怠工。而是相反,要加緊工作。這一點不必多說,你們都是很努力的青
年,你們都能熱心工作。我很感謝你們。但是還有一點——你們時時刻刻不能忘記,
那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他又抽了兩口煙,嘴裡吐出來的可只有熱氣。這就又颳了一根洋火。
「這第二點呢就是:青年工作人員要認定一個領導中心。你們只有在這一個領
導中心的領導之下,抗戰工作才能夠展開。青年是努力的,是熱心的,但是因為理
解不夠,工作經驗不夠,常常容易犯錯誤。要是上面沒有一個領導中心,往往要弄
得不可收拾。」
瞧瞧所有的臉色,他臉上的肌肉聳動了一下——表示一種微笑。他往下說:
「你們都是青年同志,所以我說得很坦白,很不客氣。大家都要做抗戰工作,
沒有什麼客氣可講。我想你們諸位青年同志一定會接受我的意見。我很感激你們。
好了,抱歉得很,我要先走一步。」
把帽子一戴,把皮包一挾,瞧著天花板點點頭,挺著肚子走了出去。
到門口可又想起了一件什麼事。他把當主席的同志拽開,小聲兒談了幾句。
「你們工作——有什麼困難沒有?」他問。
「我剛才的報告提到了這一點,我們……」
華威先生伸出個食指頂著主席的胸脯:
「唔,唔,唔。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談這件事。以後——你們
凡是想到的工作計劃,你們可以到我家裡去找我商量。」
坐在主席旁邊那個長頭發青年注意地看著他們,現在可忍不住插嘴了:
「星期三我們到華先生家裡去過三次,華先生不在家……」
那位華先生冷冷地瞅他一眼,帶著鼻音哼了一句——「唔,我有別的事,」又
對主席低聲說下去:
「要是我不在家,你們跟密司黃接頭也可以。密司黃知道我的意見,她可以告
訴你們。」
密司黃就是他的太太。他對第三者說起她來,總是這么稱呼她的。
他交代過了這才真的走開。這就到了通俗文藝研究會的會場。他發現別人已經
在那裡開會,正有一個人在那裡發表意見。他坐了下來,點著了雪茄,不高興地拍
了三下手板。
「主席!」他叫。「我因為今天另外還有一個集會,我不能等到終席。我現在
有點意見,想要先提出來。」
於是他發表了兩點意見:第一,他告訴大家——在座的人都是當地的文化人,
文化人的工作是很重要的,應當加緊地做去。第二,文化人應當認清一個領導中心,
文化人在文抗會的領導中心的領導之下團結起來,統一起來。
五點三刻他到了文化界抗敵總會的會議室。
這回他臉上堆上了笑容,並且對每一個人點頭。
「對不住得很,對不住得很:遲到了三刻鍾。」
主席對他微笑一下,他還笑著伸了伸舌頭,好象闖了禍怕挨罵似的。他四面瞧
瞧形勢,就揀在一個小鬍子的旁邊坐下來。
他帶著很機密很嚴重的臉色——小聲兒問那個小鬍子:
「昨晚你喝醉了沒有?」
「還好,不過頭有點子暈。你呢?」
「我啊——我不該喝了那三杯猛酒,」他嚴肅地說。「尤其是汾酒,我不能猛
喝。劉主任硬要我幹掉——嗨,一回家就睡倒了。密司黃說要跟劉主任去算帳呢:
要質問他為什麼要把我灌醉。你看!」
一談了這些,他趕緊打開皮包,拿出一張紙條——寫幾個字遞給了主席。
「請你稍為等一等,」主席打斷了一個正在發言的人的話。「華威先生還有別
的事情要走。現在他有點意見:要求先讓他發表。」
華威先生點點頭站了起來。
「主席!」腰板微微地一彎。「各位先生!」腰板微微地一彎。
「兄弟首先要請求各位原諒:我到會遲了點,而又要提前退席。」
隨後他說出了他的意見。他聲明——這文化界抗敵總會的常務理事會,是一切
救亡工作的領導機關,應該時時刻刻起領導中心作用。
「群眾是復雜的,工作又很多。我們要是不能起領導作用,那就很危險,很危
險。事實上,此地各方面的工作也非有個領導中心不可。我們的擔子真是太重了,
但是我們不怕怎樣的艱苦,也要把這擔子擔起來。」
他反復地說明了領導中心作用的重要,這就戴起帽子去赴一個宴會。他每天都
這么忙著,要到劉主任那裡去聯絡。要到各學校去演講,要到各團體去開會。而且
每天——不是別人請他吃飯,就是他請別人吃飯。
華威太太每次遇到我,總是代替華威先生訴苦。
「唉,他真苦死了!工作這么多,連吃飯的工夫都沒有。」
「他不可以少管一點,專門去做某一種工作么?」我問。
「怎麼行呢?許多工作都要他去領導呀。」
可是有一次,華威先生簡直吃了一大驚。婦女界有些人組織了一個戰時保嬰會,
竟沒有去找他!
他開始打聽,調查。他設法把一個負責人找來。
「我知道你們委員會已經選出來了。我想還可以多添加幾個。由我們文化界抗
敵總會派人來參加。」
他看見對方在那裡躊躇,他把下巴掛了下來:
「問題是在這一點:你們委員是不是能夠真正領導這工作?你能不能夠對我擔
保——你們會內沒有漢奸,沒有不良份子?你能不能擔保——你們以後工作不至於
錯誤,不至於怠工?你能不能擔保,你能不能?你能夠擔保的話,那我要請你寫個
書面的東西,給我們文抗會常務理事會。以後萬一——如果你們的工作出了毛病,
那你就要負責。」
接著他又聲明:這並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不過是一個執行者。這里他食指點
點對方胸脯:
「如果我剛才說的那些你們辦不到,那不是就成了非法團體了么?」
這么談判了兩次,華威先生當了戰時保嬰會的委員。於是在委員會開會的時候,
華威先生挾著皮包去坐這么五分鍾,發表了一兩點意見就跨上了包車。
有一天他請我吃晚飯,他說因為家鄉帶來了一塊臘肉。
我到他家裡的時候,他正在那裡對兩個學生樣的人發脾氣。他們都掛著文化界
抗敵總會的徽章。
「你昨天為什麼不去,為什麼不去?」他吼著。「我叫你拖幾個人去的。但是
我在台上一開始演講,一看——連你都沒有去聽!我真不懂你們幹了些什麼?」
「昨天——我去出席日本問題座談會的。」
華威先生猛地跳起來了:
「什麼!什麼!日本問題座談會?怎麼我不知道,怎麼不告訴我?」
「我們那天部務會議決議了的。我來找過華先生,華先生又是不在家——」
「好啊,你們秘密行動!」他瞪著眼。「你老實告訴我——這個座談會到底是
什麼背景,你老實告訴我!」
對方似乎也動了火:
「什麼背景呢,都是中華民族!部務會議議決的,怎麼是秘密行動呢。……華
先生又不到會,開會也不終席,來找又找不到……我們總不能把部里的工作停頓起
來。」
「混蛋!」他咬著牙,嘴唇在顫抖著。「你們小心!你們,哼,你們!你們!
……」他倒到了沙發上,嘴巴痛苦地抽得歪著。「媽的!這個這個——你們青年!
……」
五分鍾之後他抬起頭來,害怕地四面看一看。那兩個客人已經走了。他嘆一口
長氣,對我說:
「唉,你看你看!現在的青年怎麼辦,現在的青年!」
這晚他沒命地喝了許多酒,嘴裡嘶嘶地罵著那些小夥子。他打碎了一隻茶杯。
密司黃扶著他上了床,他忽然打個寒噤說:
「明天十點鍾有個集會……」
❾ 從人物描寫角度賞析以下句子。 剛把帽子往頭上一扣。同時左腿也就伸出去了
這句話出自蕭紅寫的《回憶魯迅先生》,描寫的是魯迅先生動作輕捷。
作者抓住了魯迅先生的兩個動作「扣」和「伸」,
在「扣帽子」的同時「伸左腿」,這樣描寫不僅生動形象,
而且呼應了上文的「輕捷」,使讀者對「輕捷」的認識更加具體化,形象化。
同時也表現出魯迅先生不拖泥帶水的性格,與其犀利的筆鋒別無二致。
拓展——這句話的上下文:
「魯迅先生走路很輕捷,尤其他人記得清楚的,是他剛抓起帽子來往頭上一扣,同時左腿就伸出去了,彷彿不顧一切地走去。」——出自蕭紅《回憶魯迅先生》
望採納
❿ 仿寫句子:魯迅先生走路很輕捷,尤其是人記得清楚的是他剛抓起帽子往頭上一扣同時腿就伸出去了,彷彿是不顧
玉聲女士心情很沉重,尤其令大家記得清楚的是她腿已經伸出去了,手卻還沒有準備好從桌子里伸出來,彷彿她的手跟桌子已經長在了一起一樣.